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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梦回(10) ...


  •   山脚下的草地,入目是绵延的新绿,草叶随风摆动,空气都是微曛的暖意。

      宋勉席地而坐,长腿伸展,双手拄在身后,嘴里叼着一片草叶,半仰身体看学生们在草地上踢球。

      廖雪梅远远走来,在宋勉身旁坐下,认真端详男生片刻,“今天是肉眼可见的沮丧啊。”

      宋勉目光望着远处,唇间草叶动了动,没有说话。

      廖雪梅暗中撇撇嘴角,“昨晚我可是听见你宿舍的动静了,今早起来看你俩都挂着黑眼圈,这是打起来了?”

      “不关你事,少打听。”宋勉语气很冷。

      她叹口气,“您想多了,我没那么闲。再说你俩一靠近,就像自动开启防护围罩功能,别人想进也隔着一层结界。”

      宋勉歪头,眼神不解,“什么意思?”

      廖雪梅翻个白眼,“你俩磁场太明显了,站一块儿说话的时候,一个目不转睛,一个默默含情。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俩,两情相悦!”

      宋勉吐出草叶,情不自禁坐直身体,“你说的这两个应该都是我吧。”

      桔烟怎么可能对他相悦?她单单一个笑容,他都会求之不得。

      想到昨晚的争执,今后可能连笑容都不会拥有了,宋勉变得黯然。

      廖雪梅看不上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招手叫了一个学生过来,附耳说了几句悄悄话。

      “你干嘛?”宋勉心不在焉问她。

      廖雪梅挑挑眉毛,促狭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桔烟翻起一篇作业纸,听见院子传来蹬蹬的脚步声。眨眼的瞬间,一个男孩就冲进办公室,“老师老师不好了。”

      不等她反应,小男孩拉起她往外跑,语无伦次嚷着,“伤口开了,还有血。”

      桔烟听见流血,抄起桌上的创可贴放进口袋,跟在小男孩身后快步向外走,口中着急问他,“谁受伤了?体育老师没在旁边吗?”

      小男孩诚实回答,“就是体育老师。”

      桔烟停下脚步,平静问他,“谁叫你来的?”

      男生支支吾吾,编着并不擅长的谎言,“我自己,老师缠手上的布掉了,布上沾了血,看上去又疼又害怕。”

      桔烟蹙眉,昨天还是细小的划伤,难道今天又添了新伤?

      男生见她心软了,又拉起她向前走,“真的,宋老师脸都白了,我们都怕他把血流干了。”

      饶是心存怀疑,桔烟还是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到了天然的球场,宋勉刚好转过头来,看到桔烟身影,又淡淡地转回去。

      桔烟迟疑顿住脚步,小男孩怕她反悔,更用力地把她拉到帅气的体育老师身前,“老师,章老师有创可贴,可以贴住伤口。”

      廖雪梅带着学生悄悄返回足球赛。

      桔烟弯腰坐到野草地上,掏出创可贴,平静问他,“伤口在哪里?”

      宋勉睨她一眼,把她平静的侧颜收入眼中,不答反问:“为什么要来?”

      明明知道他只是皮外伤。

      桔烟收回目光,低头望着腿边的纤柔的草茎,“不想让孩子失望。”

      宋勉轻嗤一声,漫无边际的目光飘到山腰间的密林,压低的嗓音有点委屈,还有一点不甘心,“可你每次都不遗余力的让我失望。”

      桔烟动动唇,下意识想否认,没等她开口,宋勉倾身扑过来,把她压倒在身下。

      足球从头顶携风呼啸而过。桔烟后知后觉,如果宋勉没有把她推开,恐怕她又会成为天外飞球的命中目标。

      男孩的头埋在她颈侧,温热的鼻息扑在她的皮肤上,那一小块儿很快灼烧。

      桔烟小声叫他的名字,“宋勉?”

      他一动不动,闷闷地应了声。

      “谢谢你,刚刚推开我。”

      桔烟说完,脖子传来一股钻心的疼——宋勉在那里咬了一口。

      桔烟小声叫出来,捂着脖子,看着始作俑者迅速起身,肩披橙光,恨恨说了句:“我宁愿把你拆碎了吞进我的身体。”

      她怔在原地,肌肤还印着他温暖的触感。他的身体总是温热干燥,像太阳一样,源源不断地释放热源。

      而她刚刚发现,她开始贪恋起这份温暖。

      眼神锁住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压在心头名叫无奈的巨石,已经被愈见蓬勃的眷恋悄悄推开。

      ~~~

      晚上,桔烟正在收拾行李,廖雪梅擦着头走进来,“这么快就要走?”

      桔烟整理着桌上的书本,“嗯,实践时长一个星期。”

      廖雪梅垮下肩,靠在她的书桌边,沮丧地问:“你们这一走,我们是不是再没机会见了?”

      桔烟抬头,眼睛闪着光亮,“怎么会?你来槐城时,我们可以见面的。”

      廖雪梅撇撇嘴,手指无意翻着书页,“说得好听,我恐怕是走不出这个小山村了。”

      桔烟打断她,“别人怎么看不重要,你自己认为不可能,那就真的不可能了。”

      “咦?这是什么?”廖雪梅明显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从书本中抽出一张纸。

      纸上是一幅未完成的随手涂鸦,依稀可以看出是个男生侧脸的轮廓。鼻梁高挺,下颌优越,额前一缕短短的碎发遮住眉毛。

      廖雪梅把画举得很高,“这是你男朋友?”

      桔烟伸手抢过来,谁知廖雪梅捏得很紧,嘶啦一声,纸张从中间裂开。

      桔烟看着手中残存的一半,眼眶忽然有些泛酸。

      廖雪梅张大嘴巴,连忙把剩下一半递给她,手忙脚乱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阵难过、生气、不解、烦乱交相涌上来,桔烟咬紧唇,强行赶走纷乱的情绪,把手里半张团成一团,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然后冷冷道,“没什么,一张普通习作而已。”

      两人各怀心事,心不在焉聊了两句,廖雪梅借着打开水的由头,悄悄进了隔壁屋。

      宋勉从床上跳起来,目光灼灼,说话间溢满惊喜:“真的?”

      廖雪梅伸手压下他,食指抵在嘴唇嘘了一声,向隔壁宿舍小心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的。”

      宋勉觉得自己的嘴角得了一种自动上扬的病,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可他发现做不到。只好由着嘴角尽情上扬,傻笑着问她,“你怎么知道画的就是我?”

      廖雪梅得意地翻起眼皮,“脸型、发型跟你一模一样。除了你,她身边还有留寸头的男生不?”

      宋勉想了想,“那倒是没有。”

      可想起半夜的那个电话,他又迟疑了,“大概……没有吧。”

      廖雪梅急了,“你不急,我都替你急死了。哪有像你这样追人的,连竞争对手都不清楚。古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这功课做得可不及格。”

      宋勉站起身,推着她走到门口,“谢谢你的情报,这个人情我记住了。现在,快去打水吧,再晚可就没有了。”

      把廖雪梅的抗议关在门外,宋勉重新躺回床上。忍不住在脑海中临摹桔烟笔下的自己,勾勒不过几笔,他轻笑出声:章桔烟,不愿承认是么。

      他就帮她面对,帮她看清。

      ~~~

      周五最后一堂课结束,孩子们知道章老师要走了,满是不舍。纷纷给桔烟递上写给她的小纸条。

      一个胖嘟嘟的学生千叮万嘱,叫桔烟一定不要忘了他,一定要回家再看这些信,桔烟笑着一一应下。

      放学直到晚饭过后,桔烟一直没看到宋勉,起初,她以为他带学生去踢球了,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夜幕笼罩,桔烟才察觉不对劲。

      她拨通宋勉的电话,隔壁宿舍响起来电铃声,但屋子黑洞洞的,没有人在。

      她问廖雪梅,对方也一头雾水,没在意宋勉去了哪里。

      一颗心瞬时提起来,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堵住喉咙,无法落地。

      她向外望去,今晚阴天,入目一片纯黑。山村的夜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孤鸟啼鸣。

      她问廖雪梅,“有没有手电筒?”

      廖雪梅吃惊睁圆眼睛,“你不是吧?外面这么黑,你要去哪里找?”

      桔烟快速穿好大衣,“我不能丢下他。”

      廖雪梅拉住她,“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会自己跑丢。村里民风淳朴,也没出现过半路打劫的事。可能他去串门,晚一会儿自己就回来了。”

      她不说还好,这样说后,桔烟的心缩得更紧了。手电筒都不借了,转身朝门外走去。

      廖雪梅一边喊着,一边翻箱倒柜找出手电筒,追上前递到她手里,气喘吁吁道,“你先去找,我打电话问问村里的人,或许有人看到过他。”

      桔烟点点头,嘱咐她有消息立即联系,之后步履加快,融进茫茫夜色里。

      廖雪梅撇嘴,小声嘀咕,“还说你对他没动心?骗人。”

      手电筒淡淡的光圈扫过崎岖不平的路面,桔烟先去了镇子中心的小超市,卷帘门紧紧合拢,已经打烊。

      她又来到村民健身广场,只有几处健身设施冷冰冰地伫立,像是睁眼怒视的巨人。广场旁是野草地,夜风吹过,草叶零仃作响。

      桔烟打个寒战,刚要转身离开,草叶间忽地冲出一个黑影,擦着她的手臂蹦出老远。

      “呯”,猛然被野猫吓到,手电筒脱手摔在地上。

      桔烟用力咳嗽两声,弄出点声音给自己壮胆。她稳住脖子不动,眼神死死盯着漆黑深处,机械地弯曲膝盖捡起手电筒。

      忍不住在心里骂起他:果然是没成熟的死小孩,出门前都不打招呼,不声不响玩消失,要是让她找到,她一定会狠狠踢上几脚。

      握紧手电筒,她重新往镇子中心走,或许在那里可以碰到打牌散场的村民,一群人一起找,总好过她自己漫无目的乱走。

      谁知没走多远,接到廖雪梅的电话,她说傍晚散学过后,有人看到马小羊哭着跑回来找宋勉,好像是家里丢了羊,两人一起走了。

      马小羊家里养着好大一群羊,足足有二十几只,是全家的经济来源。

      桔烟稍微思索片刻,朝着后山草丛最丰茂的一片走去。

      脚步越来越快,小路两旁一团团突兀的枝桠被她抛得越来越远,最后,她忍不住跑起来,嘴里大声呼喊着宋勉的名字。

      从来没有一条路那么漫长,她无暇顾及其他,脑海疯狂叫嚣着“听到我”“回答我”“听到我”“回答我”。两个声音来回交织,反复萦绕,直到从脚下一处传来一声:“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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