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宜澄

22、梦回(8)

　　桔烟咬咬唇，把画面驱逐出脑海，忍住怦怦的心跳，装作没有被他影响到，“谁会想到那么遥远的事情。”

　　干燥的指腹轻轻摩挲过脸颊，宋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不远了。”

　　他的手指干燥有力，流连之处鸣起电流的细响。心跳愈加鼓噪，她眼睁睁看着男生靠过来，满眼都是他越贴越近的鼻梁，近到能听出他刻意压制的呼吸。

　　外面有人高喊，“宋老师，宋老师。”

　　桔烟偏过头，他的呼吸落在莹白的颈侧。

　　宋勉垂低视线，女孩修长的脖颈已浮满红晕，蔓延到耳后的小痣。他缓缓直起身，视线仍旧牢牢攫住她。

　　廖雪梅蹬蹬跑进来，视线只来得及捕捉到宋勉面带笑意站直身体，以及桔烟匆匆背过的侧脸。她没有想太多，大声问宋勉：“昨晚说带你去采山果，现在去吧？”

　　宋勉戳戳桔烟的肩膀，看到她转过脸来才说：“能不能去，得看领导指示。”

　　桔烟拂落他的手掌，脸很烫，大概比菜园子结满的蕃茄还要红。努力维持住声音里的漠不关心，她说：“随你。”

　　~~~

　　下午最后一节课，桔烟在办公室备课累了，站在窗前眺望窗外。恰好望见在连绵青山的幕布下，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地远远走来。红红的山果装了满筐，年轻男人丝毫不受影响，脚步流畅。

　　到底是天天运动的人，体格就比普通人要格外突出一些。桔烟想，要换了自己，只爬到山腰恐怕就费掉半身力气。

　　宋勉迈进校园大门，蓦然抬头，朝办公室看来。桔烟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眼里，他顿时一幅“被我捉到”的促狭笑意。

　　桔烟只好僵硬挥挥手臂。

　　短短十几米路，五分钟之后宋勉才脚步虚浮踉跄进屋。桔烟困惑，刚刚还精神抖擞大步流星的人，忽然就虚弱了？

　　宋勉缓缓屈膝，卸下竹筐背带，动作像按了慢放键。

　　廖雪梅的眼神透出些失望，好像面前是她不争气的学生，“就这么点活儿，瞧把你给累的，你肠子是直的，中午的两大碗饭去哪里了？”

　　桔烟微微蹙眉，没有细想宋勉突然疲累的原因。第一时间只想维护他。

　　她不悦地看向廖雪梅，“这筐果子看上去挺重的。”

　　他能背回来，已经很不错了。

　　廖雪梅怪异又无力地笑了下，却是对着宋勉，“果然是这样。”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桔烟没看明白两个人打的哑谜，她看着廖雪梅的背影，垮着肩膀，透出从没有过的沮丧。

　　她看得出神，直到宋勉拉拉她的头发，“师姐，我肩膀疼，会不会被筐子勒坏了？”

　　他垂着眼尾，话间带着委屈，像极了一只被冷落的大型犬。

　　他俯下腰，毛茸茸的脑袋耷拉下来，一只手拨开T恤，露出凹陷一段锁骨，“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变红了？”

　　桔烟不疑有他，仔细一看，果然有道红痕。她不由摸上去，试探地按了按，“疼吗？”

　　女孩指尖湿润细腻，如同羽毛轻柔拂过。宋勉的身体微不可察抖了抖。

　　他的嗓音带了些喑哑，“有点。”

　　桔烟凑得更近些，细细端详片刻，“我带了止痒的青草膏，或许会有些作用。”

　　呼吸清浅，降落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宋勉难以抑制地缩了缩脖子。

　　桔烟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有多靠近。他只要稍微动下肩膀，便会碰上她的唇。

　　“我去找出来。”她慌不择路走开。

　　宋勉重新站好，缓缓呼出一口气，试图把温度降下去。

　　桔烟找到药膏，放进他手里，“你自己对着镜子抹一下。”

　　宋勉垂眸看她，上前一步拦住要逃走的人，拧眉问她，“你跑什么？”

　　“我没有。”桔烟抬起下巴，急切反驳，对上他好整以睱的眼神，才意识到掉进他设好的陷阱里。

　　她移开视线，看到自己办公桌，像发现救命稻草一般指了指，“我忽然想起，课还没备完。”

　　她转身，背后男孩带着低笑叫她，胆小鬼。

　　思绪纷乱中，也能听出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宠溺。

　　~~~

　　晚饭时分，宋勉去操场打球，桔烟从食堂打了饭来宿舍吃。廖雪梅端着饭盒进来，咚的一声敲在桌子上，居高临下望着桔烟泛着光泽的发圈，叹口气，“我好羡慕你。”

　　桔烟不解，静静等她后面的话。

　　廖雪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掀开盖子，“在山上，我跟宋勉表白了。”

　　桔烟的筷子抵在嘴边，忘了吃饭。

　　廖雪梅很不服气，“觉得我很丢人？是不是没见过主动表白的女生？”

　　桔烟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点……快。”

　　毕竟刚认识一天。

　　“有的人认识一辈子，也不一定有感觉。”廖雪梅怏怏反驳。

　　桔烟倒是很赞同这句话。

　　“可是你知道，”廖雪梅掀起眼皮，瞧她一眼，“他心有所属。”

　　桔烟默默夹起一口饭。

　　“那个笨蛋。我们走到半山腰，果子已经摘了大半筐，他却还往山上走，说要找一个最大最红最甜的给你吃。我也是不甘心，偏想亲眼看看，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有多上心，就跟着他一圈一圈地找，不知道手划了多少道口子，我的心也就一点一点冷下去。”

　　廖雪梅吸了吸鼻子，眼眶沁出水光，“你的运气真好，如果有一个人，能时刻想着我，认为我值得最好的，我都可以为他去死。”

　　桔烟蓦然抬头，廖雪梅挑衅地昂起下巴，“你能吗？”

　　她怔住沉思片刻，望住她的眼睛，肯定地回答：“不能。”

　　廖雪梅腾地站起，一把捞起饭盒，摔门而出，伴着低低咒骂，“我还配合他演戏，他竟然说你也想着他……真是瞎了眼。”

　　桔烟看向桌边那颗通红饱满的山果，像人胸口一颗心，纯粹赤诚，热烈跳动。

　　~~~

　　月亮升上树梢，星子堆满整个天空，一闪一闪，是镶嵌在夜幕的碎钻。

　　桔烟坐在齐腰高的单杠上，仰头望着满天繁星，纤长的小腿在空中晃来荡去。宋勉走来看到的，就是女孩悠闲自在，自得其乐的画面。

　　他捡起一颗石子，准确无误打在女孩小腿肚。桔烟转头，看见他，朝他挥挥手。

　　宋勉挤进单框中间，站在桔烟对面。

　　“星星好美。”她仰头感叹。

　　她的眼睛却比星星更亮。

　　她望着夜空，他望着她。心像一片沉静的海，潮落潮涨，静默无言。

　　桔烟低头，看到他手上缠绕着白色的纱布，“伤口，还疼吗？”

　　宋勉抬起手，瞥一眼，又浑不在意的放下，“小事儿，本来不想处理。跟我妈视频时候，被发现了，非让我当她面给包扎上。”

　　桔烟翘起嘴角，“野山果很甜，谢谢你。”

　　“嗐”，宋勉刮刮鼻尖，听到她真诚的感谢，有点羞窘，“小事儿，别放在心上。”

　　忽然，又想起什么，低笑一声，挑眉道，“你非要谢我的话，就亲我一下。”

　　长发随初夏的风轻轻扬起，柔软的唇贴近脸颊又飞快离开。

　　宋勉愣在原地，温热的触感久久不散。

　　等他清醒过来时，桔烟已经跑远。

　　桔烟一口气跑回宿舍，反手关上门，靠在门后，恐怕再晚一步，剧烈的心跳声就会被全世界听见。

　　是月亮惹的祸么？是夏天的风太令人沉迷么？是星星会催眠么？还是……？她捂住胸口，并没有慢下来，依然是扑通扑通像打鼓一样的声音。

　　还是……真的心动了？

　　她带着期待和迷惘睡去，梦中宋勉托着戒指，单膝半跪在地，她的手伸到半空，突然一通电话响起，宋勉瞬间消失，周围喧哗也骤然散去，她慌乱找着电话，却不知道在哪里。

　　她越来越急，额头沁出汗珠，猛然睁开眼睛，原来是场梦。清醒片刻才听见，枕边电话正在嗡嗡振动，屏幕显示号码来自英国。

　　她闭着眼，按下接听，等着对方先讲话。

　　那端声音嘈杂，不时夹杂着兴奋喊叫。桔烟皱皱眉，“宋勤？你在哪里？”

　　听筒传来急促的呼吸，一阵吵闹后，响起两声英文咒骂的声音。

　　“有事吗？没事我挂了。”桔烟不再等他开口。

　　“原来的帐号，转两千块钱。立刻，马上。”他大喊。

　　桔烟望了眼廖雪梅的床铺，她咕哝着翻了个身。桔烟轻手轻脚开门出去，说服自己耐下心来，“我没钱。”

　　“老子要钱！”宋勤歇斯底里大喊。

　　桔烟拿下电话，迅速挂断。还没来得及拉入黑名单，他再次打过来。

　　旁边宿舍响声细细簌簌的动静，桔烟情绪激动，没有察觉。

　　她像是忍耐到极限，咬着牙狠狠道，“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完，但，现，在，我没有。”

　　一句说完，无比畅快，桔烟胸前上下起伏，情绪还没平复下来，却听见身后另一道惺忪的声音传来，“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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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半吻
不容易啊，终于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