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圆小异

2、当年明月

　　从前的事情回想起来温柔，回神时却会有一点难过。
　　顾衡走的前一天，我陪他一起去苏宁电器看家电。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天气有一点点闷热，我们被堵在安发桥上，刚刚好看见远处的夕阳。那天晚霞很美，而我坐在副驾摆弄着我湿答答的头发，余光可以瞥见顾衡脸上浅浅的笑意。周遭是都市喧哗，车厢里闲适安静，我转过头看着顾衡，他穿着tommy的polo衫，发梢还留着刚刚洗过澡的湿气，车行平稳，我觉得很安定。后来忽然风来了，顿时有山雨欲来的架势，我却按下车窗，让晚风灌进车厢里，全然不管夹杂着雨点的风打湿了我的衣角。
　　我对顾衡说：“师父，这样的天气好，适合开车兜风。”他轻笑着说：“是是是，圆圆说的都对。”我就咯咯地笑起来，无忧无虑，又很幸福。片刻，顾衡把车窗调上去，说：“你才刚刚洗过澡，衣服打湿要感冒。”我，他没有再说什么，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车厢里，我心里却好像跟他过完了这一生。
　　夏天的天气变得快，等到了停车场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地上有一些小小的水坑，我先下车，站在路边，一边蹚着水，一边等着顾衡把车停好。不久，他便快步向我走来，拉过我的手，笑着轻轻斥责我。我低着头不说话，看见自己白色布鞋的鞋尖已经被雨水浸湿，好像晕染出一朵小小的花来。顾衡见我半天没有说话，以为我被他批评不开心，便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却看见我扬起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们牵着手穿过停车场，走上中央大街的石头路，夜色渐浓，夏天的夜晚有着潮湿的风，那一天是周六，人群熙熙攘攘，行走其间的我们像两只快乐的小兽。快要走到苏宁的时候，天忽然下起了小小的雨。顾衡摊开手掌替我遮雨，我嘲笑他笨手笨脚，他也温和地笑，一反常态没有反驳我。走到苏宁电器的门口，我踮着脚抬起手，用纸巾替他擦去额上的雨水，他稍稍俯下身，屏息凝神，我被他看分了神，倏尔脸红，落荒而逃。
　　那一天我们仔仔细细地挑选了好几样电器，最后挑到冰箱的时候，我们都很中意一个非常棒的双开门智能冰箱，顾衡笑着对我说：“圆圆，以后你结婚，我送给你。”我瞪了他一眼，说：“我才不要结婚，我一辈子都不结婚。”顾衡就笑我是一傻子，毕竟做人还要留一线。
　　后来，我们从苏宁电器出来，一起去吃了晚饭，又开车回到学校。我缠着顾衡去操场走走，他应声说好。车停到停车场时，周围很安静，橘黄色的灯光有一点昏暗，我侧过脸，看见顾衡正低下头拔钥匙，脑子一热，轻轻地亲了他的侧脸。他稍一迟滞，我的脸涨的通红，迅速打开车门跳下车去，晚风清爽，我的脸颊温热，他什么也没有说，我的手臂微微颤抖，而我跳得飞快的心暴露了一切。
　　那一天，操场的草坪刚刚修剪过，空气中浮动着青草汁水的味道，我像从前一样踩着顾衡的影子，顾衡却突然说：“圆圆，你以后一个人在哈尔滨，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嘴上却说：“等你走了，我没人管了，刚好大闹天空，自由的很！”顾衡却忽然转身，说：“圆圆，你好好的，别让我担心。”我抬起头，眼睛里晶晶亮亮的有泪花，却故作轻松地说：“那等我两年以后走了，你可不要想我想到流眼泪！”顾衡摸摸我的头，说：“不流眼泪可以，不想不行。”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顾衡一下。顾衡和我就继续在操场这样走着，半晌，我低着头说：“师父，两年以后，我要去北京找你。”顾衡对我说，“圆圆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之前不是一直吵着出国么？” 我说，“你不要管了，反正，你要在北京等我。”顾衡说，“当然要等你。”我就非得伸出手，和他拉勾勾。

　　那时候，北京是我的执念，现在我在北京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失落。
　　“又在想什么？”顾衡在红灯前停下，捏捏我的脸。
　　“啊？没有，想到一些从前的小事。”我转过头看着他，“一些和你有关的小事。”
　　顾衡笑着说：“圆圆，我就在你身边，你又想那些小事做什么呢？”
　　“我想一想从前的事你也要管，你真是管的很宽。”我拍了一下他的手，“走了，绿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