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花时犹记

2、第 2 章

　　一夜无梦，李应寒破天荒地睡了个好觉。只是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全然没有了女人的气息。不知是走得太早，还是压根就没有回来过。
　　“咳，我房间里的另外一位客人呢？”李应寒有些不太自然地从盘子里拿起一颗薄荷糖。
　　“哦，那位小姐已经办理好退房了，您直接把钥匙交给我们就好。”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李应寒撕开包装袋，低头慢慢将糖果塞进嘴里。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得问问夜班的同事。”
　　李应寒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袋子，良久，才抬起另一只手，礼貌性地朝前台笑了笑：“算了，钥匙在这里，直接退房好了。”
　　“好的，请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出了门，李应寒突然茫然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果然是太久没有回来的缘故啊，街道早就变了样，公交也都改了线，别说物是人非，就是物非人非也不为过了。
　　最终，经历一番波折之后，李应寒还是放弃了幼稚的公交情怀，打了个车直奔现场。

　　说是会议，其实跟聚会也差不多，只不过主持的是学院的老院长，众人对行为举止还是不得不多加留意。
　　李应寒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漫不经心地朝着身边的损友问：“金融本科你熟吗？”
　　“别装了，你不是还追过她们班班花吗？”损友的嘴当真是不饶人。
　　李应寒慌忙否认道：“什么班花？别胡说。”
　　“啧啧，真是翻脸不认人呐！这不，班花在那儿呢，就是风采不复了。”损友扬了扬下巴，一个颇为圆润的女人正站在不远处哈哈大笑。
　　这是班花？比昨晚的女人可差多了，当年的眼光有这么差吗？李应寒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女人的样子，不过，好像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想起来了？”损友幸灾乐祸地笑着。
　　“我什么时候这么肤浅过？”李应寒决定装傻到底，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啊，至少说明他的审美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下面有请我们优秀的校友代表郑曦辰同学给大家说几句，掌声欢迎！”
　　“多谢院长的抬爱，实在是惶恐得很。其实，比我优秀的校友大有人在，不过呢，成功人士的时间都很金贵，我这个闲人能替他们说上几句话，倒也算是三生有幸了。……一转眼，离开校园已经十年之久。我们终究要一天天地老去，但我们的母校一定会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充满活力。我相信，有院长的英明领导，有老师们的无私奉献，学院一定可以培养出更多优秀的人才，为祖国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作出卓越的贡献。谢谢大家。”
　　雷动的掌声里，李应寒抬起头，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远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你好！”
　　“你好。”
　　“又见面了。”
　　郑曦辰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李应寒自嘲着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谬赞而已。”郑曦辰终于开了口。
　　“晚上能赏脸一起吃个饭吗？”这样的莽撞并不是李应寒平时的作风，但他已经不想考虑那么多了，难耐的好奇心轻易便毁掉了他所有的理智。
　　郑曦辰的笑僵在唇边，时间似乎也为她而暂停了下来。
　　“却之不恭。”她重新扬起嘴角，仿佛刚刚的迟疑不过是李应寒的错觉而已。

　　下午场是KTV，因为人数太多，所以只能分散在几个相邻的包厢里。
　　李应寒被灌了不少的酒，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才能逃出来，躲到楼道里抽起了烟。
　　视线可及之处，有人推开了一间包厢的门，清冷的女声缓缓而至，带着蚀骨的悲伤悄无声息地攻城略地。
　　应该是她吧？不，一定是她。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简直就像是老天爷特意为他准备的一样，从内到外，都是他最喜欢的样子，要不是压根没有交集，他甚至有些怀疑女人是不是暗恋了自己很久，所以才会处心积虑地投人所好。
　　灼热感从指尖传来，李应寒的手一抖，所剩无几的烟头就掉到了地上，明明暗暗，不肯熄灭。
　　下一刻，楼道的门猛地打开了，一束光照进李应寒的眼睛里，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来人粗暴地拉了出去。
　　“以为躲在这儿就找不着你了？这么多年了，好歹换个地方行不行！”

　　“没想到，这家店居然还没倒。”虽然这里算得上是李应寒大学时的大本营，但毕竟十年过去了，他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吃上当年的味道。
　　“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郑曦辰的眼睛眨了眨。
　　李应寒从菜单里抬起头来，笑道：“不愧是大作家，瞬间让我觉得自己无比肤浅。”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曦辰的手捏着菜单页停在半空中。
　　李应寒顿时笑得更欢了：“我知道，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
　　郑曦辰也想笑，却陡然觉得嘴角莫名地发酸，怕是真的笑出来的话会比哭还难看。
　　“有什么忌口吗？”李应寒又看了她一眼。
　　郑曦辰脱口道：“不吃香菜。”
　　“这么巧，我也不爱吃。”李应寒不动声色地划掉菜单上的几个字，暗暗松了口气。
　　郑曦辰端起水杯，在两手间捂了捂，然后微微昂起头，抿了一小口，只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么晚了，还是我送你吧。”李应寒的外套敞开着，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
　　郑曦辰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婉拒道：“不用麻烦了，我打个车就好。”
　　“还住在之前的酒店？”李应寒并不打算轻易放弃。
　　“嗯。”郑曦辰朝着一辆空车招了招手。
　　“那里太不安全了，还是……”一切如李应寒所料，他不得不怀疑这是郑曦辰发出的某种隐晦的暗示了。
　　“谢谢关心，我1点钟的飞机，拿完行李马上就去机场。”又一辆出租车飞驰而过，郑曦辰直起身子，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这么着急？”李应寒诧异地问，他突然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了，难道真的是误会了？
　　郑曦辰一愣，随即耐心地解释起来：“嗯，明天还有工作，已经准备了很久，不能耽搁。”
　　“那……再见。”李应寒自问并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人，只是这不强人所难的话一出，倒颇有些强己所难的意味了。
　　“再见！”郑曦辰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李应寒烦躁地又松了松领带，迟疑道：“那个……方便的话，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哦。”郑曦辰熟练地从包里抽出一张卡片，带着些许歉意，微微俯身递了过去，“这是我的名片……再见！”
　　“再见。”李应寒怅然若失地看着眼前决绝而去的背影，一时间竟然冒出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的古怪念头：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