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一直拥抱到天亮》韩然

46、46.柳暗花明

　　抬手敲了门。
　　“请进。”
　　听见他的声音，我心情不可能有点都没有波动。我推门进去。
　　苏纳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直直的看着我。他的样貌几乎没变过，却清瘦了些。衬衫马甲领带，他已经开始看起来跟那套西装那么的般配，头发也不再凌乱，用了些发蜡。
　　看见他的脸的那一瞬间，我很清楚的感觉到了，心里那种波动中，已经淡去了那种刻骨铭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知道是哪一个瞬间，他已经从我是生命中走过。直到我看见他的脸，才知道，我一直逃避的，其实，我已经不再害怕。
　　我微微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他挑眉，勾了一下嘴角，勉强算是回答。
　　我点头，回身正要关门，他却出言制止我，“开着吧。”
　　也好，我收回手，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我这次来是为了……”我直接切入主题，不想过多的寒暄。
　　“我知道。”他打断我的话。
　　“恩？”
　　“我知道你回了A市，我也知道你一定回来找我。”他下把搁在支起的双手上，看着我。“你让我帮的忙，我可以帮。不过……有些事情我要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我回望着他，突然对这个男人感到陌生，以前的苏纳，即使冷酷却也真诚，每个眼神我都能看见他的心，可是现在我尝试着看他的内心，却一无所获，这让我不确定了。
　　他眼神突然转了转，“你回A市这阵子。汤御用尽了各种方法阻止我们见面，我想不可能是没有理由的。我想……”他起身，慢慢的绕过桌子来到我身边，手指卷起我的头发把玩着。“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当年你突然宣布要跟汤御在一起，然后闪电出国是有我不知道的隐情。如不然，就是，……”
　　我坚持坐稳，没有动，腹部的痛疼越发的明显，感觉鬓角变已经有汗珠流下来。他扳动转椅，让我与他对视，只见他微微的弯腰，对着我，缓缓说出最后一句话，“即使你跟他走了，心里却还是对我念念不忘。”伴随最后一个字，他的唇已经吻上我。
　　我身体一震，呼吸已经不均匀。我用力的推开他，身下的椅子因为推离向后退开一段距离，我瞪眼看着他，我讨厌此时他说话的神情，苏纳不应该是这样咄咄逼人的，不应该是这么轻浮的。我的苏纳是善良的，是外冷内热的，是高傲的，却是只要我的一个笑容就能满足的人。
　　他已经不是了。
　　他现在以伤害我为乐，以我的惊慌当成自己趣味。可是我无法恨这个男人，我知道，这个男人此刻一身的刺，正因为彼时那一身的伤。而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我以为，两年了，你已经忘记。”
　　他自嘲，“我已经忘了啊，只是有些夜里，那种疼痛还会时不时的纠缠着我不放。”突然他低头笑出声。
　　我为他莫名其妙的笑声不禁皱眉。
　　“霍轻轻，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你等半个钟头，才见你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下文。
　　就看他一副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慢慢的残忍的说：“我在等汤御赶到这里。”
　　我惊跳起来，“汤御刚刚来过？什么时候？”我等不及他的回应，已经冲出门口。他让我等，他让我不要关门，明明眼中充满了对我的厌恶却突然吻了我……我是不是起初就不该来这里？
　　我急急忙忙的丢下苏纳，追着汤御出来。惶恐的搜寻着他的身影。
　　“汤御！”转过弯，叫住正要进电梯门的汤御。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走进去。回身看着我。
　　我跑过去，紧紧捉住他的衣角不肯放。看着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的合上。
　　他的表情非常不好，“我这边刚一挂电话，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找他？我以为，我们之间起码，起码……”
　　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我们刚刚的事情。一时竟然找不到头绪，只能重复着一句话。“不是的，不是的……”腹痛如绞，我脑子开始混乱。
　　他似乎已经绝望，嘴角的笑容苦如黄连。他手指间只有我的一缕发，他收回手，发丝穿指而过，一丝留恋也无。他哀戚的问，“你的梦里什么时候才会有我？”
　　我急着辩驳，“你听我说……”
　　他突来的激动让他红了眼，几近咆哮的喊出来，“你就连两年之后回国的飞机上，做梦都在叫着他的名字！那个男人真的就那么好？值得你这样？你知道么？我一直以来我有多难受，有多害怕，我犹豫再犹豫，才下定决心带你回到这里，我不想让你们见面，甚至害怕你听见他的一点点消息，我怕你动摇，我怕你……”他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很可笑吧？天不怕地不怕的汤御，现在就像个胆小鬼一样，畏手畏脚，每天恨不得24个小时都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甚至卑鄙的利用你父亲，我以为得到你家人的认可，起码，你会顾虑他们的感受，不会……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我。”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我家，汤御曾经跟我说过的话。这个男人，表面上那么春风得意，那么泰然自若，原来只是给我看的么？原来在我身边这么惶惶不得终日的过活着么？
　　终于忍受不了了一样他甩开我的手，回身用尽力气一样拼命的按着电梯。
　　“不是的汤御，不是的，你听说我跟苏纳……”腹部的剧烈的绞痛难耐，忍受已经到了极限。我脸色苍白，慢慢的沿着墙壁滑座在地上。“真的……什么也没有……”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可是手指还是拉着他不肯放，我不能放啊，放不开啊。我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要说，那么大那么大的误会要解释。给我一次机会，我求求你。
　　他察觉到我的异样，蹲下身子，拨开我覆在我脸上的头发，看见我像鬼一样的脸色时，怒气更盛，“你是白痴吗？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
　　他横抱起我。
　　我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执着的找他的眼睛，想要确定现在在他的眼睛了我还能不能看见自己的脸，他有没有对我失望，有没有放弃我。“汤御……你听我说……我的心里……”
　　电梯终于来了。他急急的抱着我冲进去。“不要说了，省点力气，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你听我说……”
　　看着我痛苦的表情，他终于不忍心，“好，我会听你说，听你说的全部。可是不是现在，等你好起来，我听，你说什么我都会听完它。”
　　“你……保证……？”疼痛从小腹传遍全身，汗水已经湿透衣襟，头发因汗湿已经紧紧贴在我的脸上，脖子上。嘴唇已经开始麻痹。
　　“恩，我保证。”
　　得到应允，我终于安心，温顺的靠进他的怀里，看着他微微泛青的下巴和焦急的神色，这稍稍安慰了我。眼睛不知道是被泪水还是汗水模糊着，我却坚持不肯晕过去，生怕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逃走了一样。

　　我被推进急诊室的时候手依然死命抓着他的衣襟，他的衣服被我扯的已经变了形，可是我不管不顾，耳边医生护士汤御无论谁的劝阻我都不理，即使疼的快晕过去，我也不放手，终于无奈，汤御随我进了急诊室接受检查，护士在我另一个手背上掉了点滴。我硬撑着自己最后一丝神智，已经疼的说不出话，却始终盯着他的脸不放，好像丢了他，自己就活不了了一样。
　　“是急性盲肠炎。”然后他转向我问道，“中午进食了没有，饭后有没有喝过水？”
　　我摇摇头。
　　医生做好记录，看一眼手表“先把病人送去病房，打些消炎针。再过三小时之后准备手术。”他转向身边的护士，“带家属去楼下登记办下住院手续。”
　　小护士点头应允，看着我一脸的为难，“小姐，你能不能先放开这位先生，你们需要办一下住院手续。”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只听见他说“放开”，我拼命的摇头，手抓的更紧，一着急，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汤御慌了，对着护士说，“我们先去病房，手续能不能推迟一下？”
　　她看看我的状态，只好叹气的点下头。

　　终于打点滴一个小时之后疼痛渐渐有些缓解，疲惫席卷而来，我昏昏欲睡。下意识的收紧手指，却空空如也。我惊跳起来，拔掉手背的针头。
　　汤御呢！
　　我光着脚踏着冰冷的地板，奔跑在医院的走廊上，在电梯口我看见他，那个，我曾经几度以为，我们会彻底切断了的男人。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眼泪流进我的嘴角，我拼命的抹去眼泪，想把他的脸看的真切一些，求你，求你告诉我你还爱着我，不想离开我，哪怕只是一个留恋的眼神，让我知道，一切都还没有太迟。“不要走，留在我身边……”说出来了！终于……
　　他身形顿住，迟迟都没有转身，“呵。”他低低的笑了一下，不，那可能都谈不上是笑，溢满悲凉的味道，他回过头，脸上有些苦涩，深深的看着我。
　　我们的眼神胶着着，电梯门缓缓关闭，他的脸一寸一寸的消失在我的视线。我的眼泪奔腾汹涌起来，我要失去他了，我要失去他了。漫天的惶恐扑面而来，身体的温度流失殆尽，我想，这般苍凉，悲怆，死亡也不过如此。
　　电梯门在闭合的瞬间又缓缓开启。他的脸又再一次清晰起来，他小心翼翼的，隐忍的看着我，犹豫不决。
　　我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扼杀掉，我不能再给命运任何的一个缝隙把他从我的身边带走。我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身，“汤御，别走，留在我身边。”
　　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不可置信的伸手回抱我。小心的舒出一口气，“轻轻……这次……”
　　“我知道，那天在墨尔本我说错了什么了。对于你来说，我的‘一辈子’我的‘不离开’，是你交易来的，却不是你要的真心。是我没有顾忌到你的心情，是我笨。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了。我求求你听我说，这一次我会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的心里话。”我郑重其事的说，“汤御，你听清楚，我要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庄一鸣的关系，不是因为你帮了我，不是因为感激你，不是因为欠你。是因为，我爱你，不要离开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他看着我，嘴唇颤抖，眼眶发红。
　　“那么你呢？”我抓着他的衣襟着急的问。“你相亲的女人呢？你动心了么？你在意了么？今天电话里你跟我说的话，是气话……还是真心话？”
　　他笑起来，“除了你我没把别人放在心上过。”
　　够了够了，有这么一句就够了。
　　终于，我也笑起来，眼含泪光的。
　　他颤抖着伸出手，抚摸了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们竟然会有一点害羞。他看着我脸，突然狠狠的抱住了我，像要折断我一样的用力。

　　还好，我是聪明的霍轻轻，没有在你离开以后才明白原来是我，让我们白白错过了这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