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一直拥抱到天亮》韩然

43、43.离别与重逢

　　我和庄一鸣去看哥哥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庄一鸣买了一盆山茶花，开得靡涂，花姿妖娆。他双手稳稳抱着花盆，远远的看见哥哥的时候，脚步有些迟疑。
　　我径自走过去。走到哥哥的墓旁边的一座墓碑前， “妈妈，我来了。你和哥哥有没有想我？”放下手中的百合，“我改口叫小阿姨妈妈了，你会不会怪我？我知道，你最大的心愿一定是看见爸爸开心。我们都知道，他不会忘了你。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
　　庄一鸣与我并肩站着，先拜祭了妈妈。终于转到哥哥的墓前。“惊涛，我给你带了一盆山茶花，这么多年我都不敢来见你。我害怕自己会撑不住，现在，我来了。”他放下山茶，倚着墓碑坐下来，头依偎在冰冷坚硬的墓碑上，表情迷离。我知道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看他一眼，静静的先离开了那片山坡。
　　直到傍晚，庄一鸣才来了电话，说是累了已经到家。
　　我淡淡的应下，没再多问。
　　再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庄一鸣已经买好机票要回墨尔本。

　　“真的不去看看杨平再走？”我明知道不可能，可是，我还是抱着一点点的侥幸。或许可以偷偷的，只要一晚，见上一面，然后就离开。安宁伯应该不会知道的。
　　庄一鸣摸摸我的头，“我答应了他，就不会食言。得到安宁尘的条件是永远不去Ａ市。那么我不会给他一点点的借口让安宁尘离开我。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我嫌恶的拨掉在我头发上造次的手，“讨厌……”
　　庄一鸣看看被甩开的手，无奈的笑一下，“你啊，什么时候能变得坦率一点……”
　　他知道我在为他心疼。我抱住他的腰，眼泪藏进他的胸怀中。“那你自己保重，以后我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的。”
　　当汤御提议回家之后就去Ａ市工作的时候，我挣扎了很久，我有些舍不得师傅，更放不下庄一鸣，可是这里才是我的家。漂泊得再久，这里依然是我的牵恋。所以我下决心回来这里，回到Ａ市。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才是哥哥，要被照顾的人，不是我。”
　　“恩，我知道了。”
　　“轻轻，从出生开始我们就没有分开过，二十几年了，你也赖够了吧？以后走自己的路去吧，只想着自己就好。知道么？”
　　我鼻子一酸，眼泪要看就要落下来，我急忙推开他，“所以我说我最讨厌的就是机场，不是难过的想哭，就是开心的想哭，我才不哭呢。让你有话柄偷偷笑话我。”
　　他点头，“变精了。”他急忙转身，拉起行李，“我走了。再见。”他伸手晃了晃。步子已经迈开。
　　我伸手想拉他。汤御搂住我的肩膀拉回我是身子。“让他走吧。”
　　手指抓了又抓，却空空如也。
　　他真的走了。出生以来的第一次，庄一鸣以后不会再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了。

　　清晨，我站在久违的恒星大楼门前，静静伫立良久。不知道现在心底这份安稳是怎么来的。只知道这里的空气，这里的阳光都让我通体舒畅。我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贼笑一下，不知道今天见到纯纯她会有什么反应。
　　我回Ａ市并没有报备，自从吓到小阿姨以后，我对“突然出现”这件事情上了瘾。
　　偷偷上到设计部，大清早来的人还很少，有些冷清，从杨平那里知道纯纯昨天通宵加班。我探头探脑的寻着纯纯的身影，果然在复印室看见熬夜不归的纯纯，她一边点着复印机，一边打着哈欠。我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她穿着正装，丝袜和高跟鞋已经换掉，穿着软毛的室内拖鞋，头发有一点点的凌乱，通宵熬夜，脸上有遮不住的疲态。阳光从窗口斜斜的射在她的脸上，细碎的头发散出七彩的光芒，看起来祥和安静。
　　只见她伸手压了压额头，勉强又睁下眼，收好复印好的底稿，开始低头校订页码。两年不见，我突然眼眶发热，冲上前从后抱住她。
　　纯纯一惊，迅速转过身，画稿散落一地。
　　我若无其事的蹲下身，一张一张帮她拾起，一边说，“你啊，冒冒失失的，熬了几个晚上了，万一弄坏了不就白花了时间？”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话。好像我们没有分开过一样。不然我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这久别的重逢。
　　整理好之后我起身递给她。
　　纯纯只是看着我，一句话都没搭过，眼圈慢慢的染上红晕。终于，她哭出来，“死丫头……”
　　听见她的声音，我就笑了。
　　真正的朋友就是这样，无论多少次断了联系，无论过了多久，只要一见面，感情就会汹涌的回笼，好像分开的时间轻易的就会被回忆填满，毫无缝隙。
　　“汤御没有好好的对你么？明明已经是设计部业务副主管了，还要你亲自加班？”我围着善后的纯纯团团转。
　　“切，我用他罩么？你当我是吃白饭的？”对于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她还是不乐见的，反弹也相当的大。
　　我连忙伸手明誓，“我收回，我收回。我应该说，你有没有尽全力的帮助汤御那个奸商赚钱啊？”
　　“话说回来，这几年你有见过汤总么？”她处理好手边的事情，换好衣服，拉着我又开始八卦。
　　我扭着手指，“恩……”
　　“哎？”她眼睛放光，“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恩……”我尴尬的笑笑，“……昨天？”
　　“什么！”纯纯恶狠狠的看着我，“你从悉尼回来竟然先跑去见他，才来找我？！”
　　“我的小祖宗，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拉着她的胳膊撒娇。“不过我可听说了你已经跟杨平同居了哦，坏丫头。”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个死杨平，大嘴巴。啊？对了，之前我们租的房子我已经退掉了，你这次回来住哪里啊？”
　　“汤御以前闲置的那件小套房。”
　　“我们一起住过的？”
　　“对。”
　　正欲出电梯，邹纯拉住我，“轻轻，其实我一直想要问你，你当年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说走就走，还去了悉尼这么远？为什么庄一鸣会跟你一起走，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
　　我知道当年我走的很仓促，也没有跟他们解释，纯纯一定会担心我，“有一些事情，不过现在一切都很好。”
　　“可是，苏纳并不好。”
　　我无奈的看着她，“纯纯，很多事不可能两全其美。我跟苏纳，没有缘分。”
　　她拉住我，不让我逃避，“我是你的好朋友，我只会支持你。我想知道的是，现在的你，心里还有苏纳么？”
　　“我……”

　　“轻轻？”
　　闻言我和邹纯看过去。汤御身后跟着几名特助出现在不远处恒星的大堂里。
　　“汤总，早。”纯纯微微行礼。
　　我也冲他点点头。
　　汤御颔首，没做多余的停留，已经转去另一个方向做直达电梯，一干人跟着走过。
　　已近打卡的时间，上班的人熙熙攘攘，电梯门口已经开始拥挤。我跟纯纯去了她现在和杨平的家。
　　我俩说说笑笑的刚下车，就碰见了匆匆忙忙向外冲的杨平。
　　杨平似乎没看见我们一样，从我们身边直直跑过去。
　　“杨平！”邹纯叫住他。
　　他回身看见我们的时候，已经跑过去十多米。
　　“你今天不是放假么？这么急去哪里？”
　　“去公司……”他脸色有些青白，“不，同学……”他好像有些语无伦次，手脚不自然的不知放哪里一样，除了手里的车钥匙什么也没带。“我有点急，你跟轻轻好好叙叙旧。我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了。”交待完头也不回的跑向了车库。
　　我歪头看着焦急离去的杨平。很明显刚刚的都是慌忙中找到的理由。不知道他又搞什么。
　　“走吧轻轻，我们上楼。”
　　“噢。”我跟着邹纯身后。“杨平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什么老毛病？”她顺口接。
　　我心下一惊，糟糕。跟庄一鸣说好了不提以前的。“没有啦，对了，杨平养的狗还在么？”
　　邹纯突然露出很幸福的笑容。“你说小香？”
　　我心生怪异，“那是……狗的名字？”他的狗不是叫安宁可么？
　　“是啊，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它很可怜的趴在桌子下面不肯见人，杨平说它是别人不要的丢在他这里的，没有名字的。我跟它相处了好几天，它都不理人，只有在拿小香肠引诱它的时候，它才理我，所以我们就叫它这个名字了。有什么不妥么？”
　　“没啊，觉得好玩而已。”我回头又看看杨平离去的方向，心有所思。杨平看来是刻意隐瞒了安宁可的事情。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不过转念一想，也好，如果这一切能一直持续下去，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给纯纯一份完整的幸福，也算是好事一件。
　　“我想见见小香。”
　　“恩，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