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一直拥抱到天亮》韩然

26、26.我希望我的痛苦是可以流动的

　　坑我之人的不二人选当人就是隔壁寝室的戈盼贝，人称贝女王的戈大小姐了，自从报到第二天我们选班委，自信满满的戈同学意外败选之后就一直拿我当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一样。天妒英才就是这么说的。当选的人是我，让她很不爽我当然知道原因，我没她成绩好，没她有气质，没她漂亮，没她有礼貌，甚至没她个子高，可是却得到了她奉献了无数个笑容想要收入囊中的东西。不生气才怪，之后我们大事小事明里暗里对着干，好像相互陷害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有时候我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
　　不过因为戈盼贝这个共同的敌人，我有了邹纯这个寝友以外的好朋友这件事倒是挺让我津津乐道的，有时间就拿出来显摆显摆。
　　确定是她之后我反而好受了些。见我心虚的模样，苏纳哼笑一下，很酷的拨开了我的手，居高临下的从我面前走过去。
　　瓜田李下懂不懂？你大少爷敢情是吃饱了撑的，站在旗台下看我笑话是在遛食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军训之后有个十一的七天假期，我们这些不回家的人相约去烤肉，苏纳竟然也来了。这是我们谁也没想到的。二十几个人一起去了A市最有名的情人湖。男女生之间还是不太熟悉，分到烤肉炉的两边坐着，女生们都显得很矜持，男生却很随性，有时候还能听见他们爽朗的笑声。
　　当时苏纳，崔政岚还有刘凯已经在一个月的军训中培养出了战斗中的友谊。走的很近，看见苏纳就能看见他们两个跟进跟出的。那时候，他们就三个一堆的坐在烤肉架最近的地方，开了几厅啤酒然后就狂侃NBA和CS什么的，都是些我完全听不懂的专业词汇和一些拗口的外国人名。
　　我喜欢打篮球，却从不看NBA，我喜欢打网球，却至今不知道费德勒是何许人也……你可以说我鄙陋，真的可以，我保证不打人！哼哼

　　本来一个祥和的下午却被我和贝女王之间的一点点的小的矛盾所破坏，该我负责烤鸡翅的时候，我们的贝女王刚刚好渴了，可乐刚刚好放在烤肉架的旁边，她伸手拿可乐的时候我又刚刚好在给鸡翅刷油，一滴油刚刚好就飞溅到了她娇嫩又细滑的手背上，而那滴油油坠落在她手背上的时候又那么刚刚好的还很滚烫……一切就这么发生了。如果换了别人，这顶多是一句对不起，一句没关系的事情。可是又那么刚刚好的主角是我们两个！正如书上所说，无巧不成冤家……我们几乎大打出手，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明白内情的人都知道我们在吵架。
　　说到激动的时候她顺手操起翻肉的铁夹子——我到今天都不知道她要拿起那东西干什么，打我还是要吓唬我——因为她刚拿起来那凶器就被苏纳拉住了，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给别的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很响亮的一巴掌，震惊四座。
　　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自以为见过很多大场面的本小姐我，就着着实实的让这孩子出人意表的行为给震慑住了。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只有苏纳局外人一样貌似很疼的甩了甩手，低喃到，“妈的，女人只要一惯就一身毛病。”
　　谁也没敢说话，苏纳还在低头揉着自己发红的手掌，这一巴掌他是真的用了力的。
　　一道尖锐的哭声划破寂静的空气，是戈盼贝。
　　也许是我们太习惯戈大小姐平时的女王形象，面对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生，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上去劝哄。
　　第一个扑上来鸣不平的竟是平日里和苏纳最要好的崔政岚。他一把推开苏纳，吼到，“你是不是有病啊？！她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吧！”
　　苏纳歪头看着崔政岚，“小崔，你才神经病啊！她要打轻轻你没看见啊？”
　　他叫我“轻轻”，还真顺口的就……我脸上蓦地一热，这好像是变相表白的话，让我有些尴尬。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我的身上，心里暗叹道，哦——原来苏纳……

　　苏纳被他惹火了一样，“那么关心人家干什么？她根本没把你放眼里，你就那么贱，专喜欢这种不待见你的人？”
　　众人的眼光又齐刷刷的挪到戈盼贝的身上，又一次叹道，哦——原来崔政岚……

　　或许是接连而至的两个八卦太震慑心弦。没人注意到，自己的两个兄弟已经吵成这个样子，刘凯竟然还能稳稳当当的坐在草地上，不动声色。还真多令人敬仰万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嘴角还有急不可见的笑意。
　　他说喜欢……那么，我抬眼看看崔政岚。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苏纳，回身低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戈盼贝手背和脸上的伤，温柔的诱哄着，有人关心，贝女王哭的更委屈了，崔政岚半搂着她到远一点的湖边洗脸。途中回头怒瞪了一眼。不知道是瞪苏纳，还是我。
　　苏纳失了面子，瞪回周围看热闹人的视线，竟然抓起我的手腕去了另一边，距离他们远远的。

　　因为戈盼贝，苏纳和崔政岚差点闹掰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他们一起出现过。
　　直到崔政岚和戈盼贝开始交往，直到苏纳离开，设计院里依然还有人对当年苏纳对霍轻轻表白的场景津津乐道着。

　　我却从没想过，真相竟然是这样的。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觉得可笑。多么像小孩子的一个游戏，幼稚而且做作，可是我当年却看不穿，这些年来回想起来还像个白痴一样觉得小小的幸福，他们在背后得嘲笑过她们这群白痴女生多少回了？
　　怪不得，平时那么冷静的苏纳会激动。怪不得，刘凯沉着的异于常人。怪不得，苏纳可以走的利落干脆，对我毫无留恋。
　　因为根本不喜欢，留恋个屁？
　　原来这是个“局”。
　　细细回想来，我和苏纳“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从来没有直接的对我说过喜欢，所有的约会也都是可有可无的，我被放鸽子是很常见的事情。原来不是我的事情他没上过心。而是，我这个人根本就不在他心上。寥寥的几次接吻也几乎都是我主动，那次的事情让我对他的“喜欢”太过笃定。结果，我们之间所谓的“恋爱”不过是我自己在幻想中自编自导的一个大笑话。苏纳入学时就准备要出国的，在此之前还有个白痴供自己在出国前的无聊日子里娱乐下何乐不为呢，反正到时候他只要拍拍屁股走人就好了，不是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假装情圣一样在A市等着他，以为他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和我相亲相爱，不离不弃，一辈子。傻到家了，是不是？
　　霍轻轻，你自己照照镜子，你自己说，你有脑子么？

　　我转身走开，邹纯伸手来拉我，我拨开。继续向前走。
　　身后的崔政岚大大的嗤笑了一声。“我把戈盼贝的裸照当电脑桌面的时候，苏纳说过有一天他也会换你的给大家看，谁知道还没把你搞上手，他就得走了。虽然你这种身材真没什么可看的，可是，没看见你的裸照我还真是挺遗憾的。”他恶狠狠地说，几乎是咬着牙的。
　　我蓦地捏紧拳头疾步向前走。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邹纯已经顾不上跟他回嘴，快步的在我身后跟着，生怕我出什么事情一样。我一路横冲直撞，凭着记忆找到苏纳的家。那个气势恢弘的家，那个似模似样豪华住宅，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
　　我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动弹，眼直盯着大门口，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大门打开的时候我看见苏纳的脸，我突然很想咬他，撕裂皮肉的泄愤。
　　他看见我，挂上一脸的意外，但有些些的笑容，他跑过来，似有局促，“轻轻，你怎么……”
　　我扬手就是一巴掌。
　　他一愣，茫然看我半晌，“……理由。”

　　我冷声道，“当年你给戈盼贝一巴掌这个苦肉计是谁想出来的？是你苏纳吧？”
　　他震惊的看着我冷冰冰的笑容，心凉了一样。说不出话。
　　“难怪刘凯他们拿你当神似的，你真是快成半仙儿了！什么事情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好么？把人当猴子耍的感觉好么？”嘲讽的笑起来，“苏纳，当年，是你自己想离开的对不对？没有人逼过你对不对？我早就该知道的，你这样的人，如果真的爱了我，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的，起码要恶狠狠的警告我不准看别的男人，不准变心，不准见异思迁，一定要乖乖等你回来的啊？可是你没有，就连让我等着，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束缚，从头到尾我们之间只不过是一场误会，哈哈，我现在才知道我三年多来的所谓，等待！爱情！都是我自己讲给自己的一个笑话，大家笑笑就过去了。没人会记得，没有人！你不解释，因为你不知道怎么跟我开口！你自己都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自作多情的女人！所以一个字都不留给我就离开了。这就是我等了这么久的真相，是不是？对不起，是我没脑子。对不起，给你困扰了。对不起，是我太自恋，以为你天下无双的苏纳会看上我这只平凡无奇的小麻雀。实在很不好意思，以你女朋友自居，给你添的麻烦，下辈子我会全还给你。”一鼓作气我说完转身就走。
　　他拉住我的胳膊。“轻轻，这几年你一直在等我么？如果是，那么我承认是我欠了你，可是……”
　　“不，你不欠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欠我……不，你欠，你还欠我一句，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因为我不死心，所以我们之间一直都没有明确的句号，现在，说吧！苏纳，请你放我自由。”
　　他看着我决绝的眼神，一时竟已说不出话，只是抓着我的手指还是很用力很用力。
　　我笑起来。“差点忘了，没给你我的裸照让你拿去做桌面，真是对不住。苏纳说的出来的事情，却没办成，让你丢脸了吧？”
　　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掉。刚转了弯就看见忧心忡忡的邹纯。我走过去，把她抱进怀里。藏起我狰狞的面孔，我不知不觉中竟然学会了不曾有过的——憎恨。

　　当年，同时离开我的两个男人，我最爱的两个男人。原来，幸福只能生存于谎言之中，见不得太阳。抬头的煞那间，一切归零。记忆中幸福的城池，顷刻、荒凉。
　　我希望，我的痛苦是可以流动的，不要凝结成块，这样的话只要哪一天给它找到一个突破口，就能一点一点的尽数流出体外。而不是这样梗在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让我只能像一只夏末的青虫蜗居在阴暗的土地裂缝中，独自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