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录》濮阳揽月

26、心摇曳(更完)

　　月渐高升，望瑶台上一片热闹，而望瑶台下，却是一片宁静。一间别院的桂树下，正蹲着一个嘤嘤哭泣的少女。

　　秦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柳无痕在为白蝶抚琴时眼中的惊叹，她看得清清楚楚，看的越清楚，心也疼得越厉害。那种眼神属于梁飘飘，属于白蝶，却独独无法属于她！我，真的很笨，为什么每次都要让别人来为我解围？我为什么什么都不会？还有，像我这样平凡的人，他永远无法注意到我的！秦萱心中反反复复的责骂着自己。她的身材很娇小，几乎被枝叶遮了个严实，她的哭声很轻，即使偶尔有人路过听到，也以为是个小猫呢。

　　“原来，你在这里。”一人柔声道。

　　秦萱身体猛地一个激灵，急忙止住哭声。心里暗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呀？”说着句话的，正是那个她此刻最想见到，却又最怕见到人。她偷偷回头，柳无痕正含笑的望着她，浅绿的长袍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光韵，看起来很是出尘。

　　只听柳无痕柔柔道：“你在哭么？怎么躲在树下？我还以为谁把小猫丢到我的住处了呢。”

　　什么？他的住处？原来她一痛乱跑，竟跑到了柳无痕的偏厅来了。难怪他能找到自己。秦萱直觉得脸上发烧，不禁又向树影下挪了挪。

　　见秦萱不答话，柳无痕叹息一口，拨开遮挡在秦萱周围的枝叶，一低身也抱膝蹲在了树影下。“你，还好么？”

　　秦萱正哭的红鼻红眼呢，哪里肯叫柳无痕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急忙把脸又向臂弯里埋了埋。

　　柳无痕不再说话，只是陪秦萱静静的躲在树影下。桂树下的空间能有多大？他们靠的很近，秦萱的额头几乎就要碰到柳无痕的膝盖上，连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檀香味都可以闻到，很安心的味道，秦萱只觉得一股温暖的气息笼罩了全身。

　　就这样待了一会，秦萱忽然感到柳无痕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身上的骨骼发出咯咯的声响。她微微抬起头，只见柳无痕的身体弓的很低，双手紧紧扣住膝盖，指节都有些发白了。桂树下放她一个很是有余，但对于柳无痕来说，实在是太过狭小。看到秦萱抬头，柳无痕几乎有些发僵的脸上，忙挤出一丝微笑。清雅如他居然也有这么可爱的表情。

　　秦萱无奈的笑了一下，道：“累的话就出去嘛，不要管我了，我马上就走。”

　　柳无痕笑道：“我的身子已经僵住了，你不扶我，我就站不起来了。”

　　秦萱叹了口气，从桂树下出来，伸手去扶柳无痕的胳膊。柳无痕慢慢的站起来，耸了耸肩，又是咯咯的一阵响。

　　秦萱再也忍不住了，噗噗的笑出来。“宴会还未结束，你怎么就回来了？”

　　柳无痕道：“知道宴会还未结束，你为什么要离开？”

　　“我……”秦萱语塞。

　　柳无痕柔声道：“我知道，刚才梁飘飘的要求要你很为难是么？不过白姑娘不是已经替你解围了吗？”

　　秦萱低下头，咬唇道：“你不明白，我做什么事情似乎都要依靠别人才行，在秦园是依靠我的姐姐，在外面又要依靠白姐姐，白姐姐她总是这样保护我，而我却总是为她添麻烦。还有，还有………….。

　　“没想到，你也是这般要强的女子。”柳无痕道。

　　秦萱摇摇头，她真的很想告诉柳无痕，她会跑出来，更是因为他对白蝶的眼神，真的叫她嫉妒。她对白蝶是崇拜的，感激的，可是看得越久，她便越嫉妒白蝶，而嫉妒却又让她有罪恶感。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算什么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呢？

　　柳无痕微笑道：“白蝶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但是你也，很好的。”

　　秦萱苦笑道：“你在安慰我？”

　　柳无痕叹息道：“我只是觉得你，很真。就像当年的她……….”

　　“像谁？”秦萱问道。

　　柳无痕摇摇头道：“我是说才艺是可以学习的，但是真性情，却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你懂么？”

　　秦萱忽然发现，柳无痕看她的眼光中，有种别样温柔。这种眼神叫她心摇神曳。

　　柳无痕笑道：“你的母亲善弹箜篌是么？这么巧我对箜篌这种古乐也颇有研究。”说罢他从长袖中抽出一本古旧的书籍。“这本《凝泉》是箜篌的乐谱，送给你怎么样？”

　　秦萱惊讶道：“这个似乎是很珍贵的乐谱啊，你要送给我？”
　　柳无痕点头。

　　秦萱惊喜的接过乐谱，轻轻翻阅，怅然道：“只可惜，我没有遗传到母亲的才华，若是换了姐姐，她定然不会像我今日这般尴尬。”

　　柳无痕笑道：“都是蕓姬的女儿，又怎么会相差太远呢？你若愿意，定然会成为你姐姐，甚至是白蝶那样的女子。”

　　忽然，偏厅屋顶的瓦片发出咯的一声脆响。柳无痕忽然紧张起来，一把将秦萱拉到身后，抬头向屋顶望去。刹那间，秦萱似乎发觉一道模糊的黑影匆匆掠过眼前。

　　“什么人？”秦萱问道。

　　柳无痕面色稍缓，舒气道：“没什么，只是一只乌鸦。”说罢，他对秦萱皱眉道：“秦姑娘，你还是这么喜欢乱跑，上次在依龙村的教训你忘了么？”

　　秦萱道：“可是，这里是跃龙城呀！”

　　柳无痕面色微凝，幽幽道：“你确定，跃龙城里就一定安全么？这里就一定不会发生像依龙村的那样的事情么？”

　　“什么？”秦萱怔怔的看着柳无痕。

　　“小萱！”沈飞狐喊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了很多地方才………………..”他忽然发现，柳无痕也在。他皱了皱眉，随即微笑道：“柳公子，你也在。”

　　柳无痕点头道：“秦姑娘，已经很晚了，你还是回去吧。”

　　“嗯”秦萱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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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静，人也静。月光斜斜的撒满空阔的街道，清晰的照出一长一短两条人影。沈飞狐慢慢地走在秦萱身旁，一路看着她握着那本乐谱出神，心中蓦地一阵惆怅。
　　“你看起来，开心了不少。”沈飞狐忽然开口。

　　“恩，好多了。”秦萱点点头。

　　沈飞狐叹息道：“柳公子他很会安慰人。”

　　秦萱微笑道：“是呀，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话，真的很让人安心。不过今天也谢谢你，在寿宴上帮我。”

　　“哈哈，我什么都没帮上啊。”沈飞狐抓抓后脑笑道。“而且，我实在不忍心看你那么糗的样子，噗，真的很好笑。”沈飞狐不禁愣了一下。唉，我在说什么呀？

　　“我也知道，我当时很可笑……………”秦萱垂下眼帘。

　　“完了，说错话了。”沈飞狐暗道。

　　“可是，”秦萱的眼睛开始发亮。“柳公子说过，只要我愿意，也一定可以像白姐姐那么优秀的。”

　　沈飞狐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顿时停住脚步，正声道：“你那么在乎他的话？你了解他是什么人么？”

　　秦萱认真道：“我相信，他一定是个好人。”

　　“好人？你才认识他多久？怎么可以那么相信他？”沈飞狐盯住秦萱。“还有，要做的好是那么容易的么？你知道白姐姐付出了多少么？人家不过安慰你几句，你怎么那么当真？”

　　“小飞！”秦萱大喊一声，惊愕的盯着沈飞狐。“你在说什么！柳公子他救过我呀，我从秦园出来到现在认识你和白姐姐不也只是短短几个月么？不也是在全心的信任你们么？我知道，我很笨，可是我真的会努力的！你为什么，要把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都磨灭呀？”

　　“我………..”沈飞狐望着秦萱失望的表情，几乎要懵了，天哪，我到底在胡说什么？不是有一肚子的话要安慰她的么？怎么会弄成这样？小萱，你可知道我本来有多想逗你开心？只是，你的心为什么会停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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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已结束多时，长隆客栈却正好热闹，寿宴的客人们已经纷纷回来了。白蝶与邵游依然是乘坐青都府的马车，只是驾车的并不是青都府的车夫，而是跃龙城少主，洛无及。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洛无及跳下车来，回身再去扶白蝶。

　　“真是有劳少主亲自为我们驾车。其实我们走回来就可以的。”邵游拱手道。

　　“小蝶是我儿时的朋友，我尽些地主之谊是应该的，怎么能叫你们自己走回来？”洛无及道。说罢他面向白蝶笑道：“今天一天都没能陪你，就算我向你，你们，赔礼。”洛无及面上又泛起一片潮红。

　　白蝶道：“少主客气了。”

　　“我，要回去了。”洛无及依依不舍道。“你说过，要我带你去游玩的啊。”

　　“少主若是有雅兴，白蝶自然愿意奉陪。”白蝶道。

　　“还有，你的歌声，真的很美，不知道你还会唱给我听么？”洛无及道。

　　“恩。”白蝶点头。

　　“好！那我回去啦！”洛无及跳上马车，前行些许，又转过头来使劲挥挥手。四周武林宾客众多，洛无及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架起马车飞快的奔驰起来，叫跟在他身后的侍卫都追的有些吃力。

　　白蝶在寿宴大出风头不说，竟让能让少主亲自驾车，这让那些本来对归蝶山庄不屑一顾的人们很是吃惊。她的目光依次划过还在附近的宾客，今日数落过她的人们急忙低下头去，不再看她。白蝶微笑着仰起头，透出几分高傲。慢慢的走入后院厢房。

　　一踏入后院，白蝶的高傲的姿容立刻松散下来，显出几分疲态，见房间内还是空的，白蝶不禁有些无奈，叹息道：“小萱怎么还没回来？不知道小飞找没找到她？唉，她何时才能叫人不再担心？看来这次是真的要责备她一下了。”
　　“你要责怪秦二姑娘？”屋外，邵游正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还不去休息？”白蝶柔声道。

　　邵游叹息道：“唉，我只想来看看你还记不记得我。”

　　“你，说什么傻话呢？”白蝶无奈的笑道。

　　“你何必要责怪二姑娘，她给你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不是么？让少主亲自驾车护送，若是车中只有你一个，那就更完美了，只可惜，还余出一个我。”邵游眉头紧皱，看上去很是气愤。

　　听到邵游这么说，白蝶竟嗤嗤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邵游更是气愤。

　　“你在吃醋?”白蝶眯起眼睛，紧咬住嘴唇才止住笑。

　　“胡说！”邵游嘴上狠狠地反驳着白蝶，但是眼神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四处游移。

　　“傻瓜！”白蝶轻轻嗔道，目光渐渐温柔。“你是在责怪少主一路上对你不理不睬么？你不想想，跃龙城内，除了洛青都，谁不对他言听计从千依百顺？他本性再是纯良，也被这城内的风气给骄纵惯了，对谁不都是一瞥而过？”

　　邵游道：“可是他对你，很不一样。”

　　白蝶含笑望着邵游，身体一倾，软软的跌入邵游的怀抱，柔声道道：“我对你，也是不一样的。”

　　邵游只觉得身体有些酥麻，轻轻抬手搂住白蝶的柔肩，低声道：“小蝶，我从来都不知道吃醋的感觉这么难受，我忽然很怕，你会被抢走。”

　　“傻瓜，除非你会离开我，否则，我绝不会被谁抢走的。不信的话，我会证明给你看。”白蝶柔声道。

　　邵游笑道：“你说，我就会信，你的证明方式，实在让我很害怕，真的很怕你再跳一次悬崖。”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正向他们这边走来。邵游急忙松开白蝶。

　　秦萱同沈飞狐一前一后走近后院。

　　“你们怎么才回来？”白蝶问道，却见到秦萱低头不语，沈飞狐垂头丧气。也不便多问，便叫沈飞狐同邵游先去休息。只剩下了白蝶与秦萱。

　　“小萱？你跑到哪里去了？知道我多担心你？”白蝶道。

　　秦萱头垂的更低，道：“对不起。”

　　“傻丫头，怎么这么小心眼?难道姐姐会抢你的心上人不成？”白蝶嗔笑道。

　　“什么？”秦萱讶然。

　　“你走后，那位抚琴的公子便离席了。是他的侍女月光告诉我的，他就是柳无痕。”白蝶笑道。

　　秦萱腾的红了脸道：“我，不是因为这个的！我是因为，又给你添麻烦了。”

　　“哦？如果是因为这样，那你更不必内疚，因为，你是真的给我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白蝶笑道：“跃龙城武林名士何其之多，要能引起洛青都的注意谈何容易？若不是梁飘飘有意为难你，我还真的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得到他的青睐呢。我要让梁飘飘明白，并不是只有她才能取悦城主，不可以欺人太甚。我也要那些贬低我归蝶山庄的人看清楚，我若是愿意使用手段，他们是比不过我的！”白蝶目光幽深，喃喃道：“况且，绯冷色似乎和洛城主闹得很不愉快，我真的希望，这是个报仇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