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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Episode 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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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白哉有时候也和名嘉谈论瀞灵庭的时政的,丰崎宗盛来报的事情,若是无人在场,名嘉也不是不能听。不过有外人在,名嘉到底不是十三番的人,白哉也不愿在下属面前显出一副公私不分的样子来,见名嘉主动回避,他也就点了点头默许。
华贵的织物从脚边拖过,离开了死盯着地面的视线范围,纸质拉门在身后关上,也遮断了名嘉的气息。
丰崎宗盛悄无声息地呼了口气。
队员为名嘉端来茶杯,她礼貌道谢后,对方就退了出去,名嘉这才微微放松了挺直的脊背。
掌心感觉到丝丝疼痛,她迟钝地看过去,才发觉已留下了深深的掐痕。
良久,名嘉才靠在沙发靠背上,微闭起眼睛,长吁了口气。
与丰崎宗盛的重逢是她始料未及的,更没想到是在白哉的办公室里,尽管非常肯定白哉什么都不知道,刚才那个场景还是令名嘉感到有些紧张和莫名的心虚。
六十多年的餐风露宿,六十多年的刀光剑影,丰崎宗盛身上的凛冽之气更盛,原本白皙的皮肤在日复一日的阳光中被晒成了微深的小麦色,两道斜飞入鬓的浓眉也仿佛背负了岁月的重量,与那双永远生气勃勃的眼睛一道,写满了风霜的故事。
日日夜夜的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已经将他锤炼成一个更加坚韧和强大的男人,让他变成了一个让名嘉感觉陌生的熟人。
露琪亚说,如果没有遇到她,那个意外获得了灵力的人类少年本来可以拥有一个平凡幸福的人生,是她毁了对方的生活,害那个男孩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名嘉当时不置可否,如今,面对丰崎宗盛,她也不由生出了些类似的情思。
如果她没有做过宗女,父亲也没打算为她招赘,丰崎宗盛只会一直是父亲身边一个普通的侍卫,勤勉而忠诚,踏踏实实走在自己为之奋斗的路上。不必违心参加远征军队刀头舔血搏一条生路,也不必将自己变成踏过无数尸骨鲜血才荣耀加身的所谓“英雄”。
那条路,太长、太曲折,也太沉重。
隔壁队长室开门的响动把名嘉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正了正神色,白哉已经推门进了待客间。
名嘉就与白哉说起了去看露琪亚的情况:“不如,我去和父亲谈谈吧。”四十六室尚无明确判决下达,要寻找转机,也就只能是这几日了。武藏是四十六室的元老,又身份贵重,这次事件,朽木家态度谦恭,处置及时,若有人说情,刑罚想必也是能商量的。
白哉蹙起了眉头:“她自己犯了错,无论接受怎样的惩罚也是应该,你不用给她说情。”让妻子为不守规矩的义妹去求岳父,他还真拉不下那个脸。
话虽然这样说,但掩饰再好,严厉之下也能隐约窥到一两丝担忧。名嘉多少能理解白哉的感受。
作为朽木氏的当主,他首要应该维护的是家族的尊严。义妹私犯重罪,已经伤害了家族的脸面和威严,甚至还有人翻出了当年收养一事,暗指白哉当年就不该随意将流魂街出身的平民接进家里,才有了今日之耻。作为家主,他不便再公开为露琪亚奔走求情,任何为露琪亚开脱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也不会被取信采纳,还很可能消耗白哉一贯的信誉。
眼睁睁看着疼爱的义妹身陷囫囵而无法相救,朽木白哉的心情可想而知。
名嘉就觑着白哉的神色,试探道:“千熊君近日身体不适,我怎么也是做姐姐的,该回去看看才是。”
她很了解武藏,是个典型的政治动物。感情上而言,他也许并不怎么愿意帮助露琪亚,但是一旦被定罪,朽木氏的金字招牌也可能因此蒙尘,今后要付出数倍努力才能挽回,作为姻亲,这不是武藏愿意看到的。只要抓住这一点,名嘉有把握说服武藏出面。
饶是白哉忧心露琪亚的处境,听见名嘉这样说,也不由一哂,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了丝笑意:“原来你与千熊君关系这么亲近。”
“谁让我是姐姐呢!他可是我娘家唯一的弟弟,我如何不关心?”见白哉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名嘉也抿嘴一笑,一双眼睛亮亮的。
妻子因为自己的情绪而主动提出回娘家找关系,又碍于自己的面子,还体贴地给此行找了个完美的借口,面对名嘉明了的目光,白哉不由觉得十分尴尬和羞愧。
自尊让他想要拒绝,话到嘴边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名嘉将白哉的纠结尽收眼底,但是她既然已经提了出来,就是真心想帮忙的,并不是为了让白哉领情,因而也不说破,直接站起身来:“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起身。”
“我送你去。”名嘉却制止了他:“这种时候,您就别和我客气了,要别人看见您登我父亲的门,会怎么说?成与不成,我也不敢保证,但我一定会尽力的,您放心吧。”
的确,如此敏感的时刻,无论对外如何宣称,让人看见自己去拜访武藏,什么借口都不好用了。名嘉煞费苦心,这份好意自己无论如何都只能接受了。
因最先是去队牢看望露琪亚,名嘉也就没有带太多下人随行,现在要去闲院家,她也没工夫再召一批侍从,就轻车简从,直接从六番队出发,向闲院宅而去。
今日随行的侍女只有相模纪枝一人,但也只是在番队外名嘉的车架旁等着,如今夫人从队里出来即刻要去闲院家,虽然对外说是去看生病的千熊少主,但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此行真正的目的。
相模纪枝就越发闭紧了嘴。
夫人将她带在身边的寓意不言而喻,想要得到信任,首先就要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该知道的事情,就算想明白了也得装着不懂。松岛夫人还担忧夫人对露琪亚小姐之事太过上心而被家主大人所厌,终归是关心则乱,嫁过来这些日子,夫人何曾与家主的心意背道而驰过?能为露琪亚小姐奔走,想必也是家主大人的意愿。
思及此,纪枝越发坚定了跟着名嘉的步调走的决心。
原本说给千熊探病只是个托词,没想到回到闲院家满目皆是来去匆匆神情严肃的仆从,一问才知道,千熊已卧病多日,惠理子夫人衣不解带照顾儿子,就连家主武藏也已经数日未去清净塔居林。
名嘉心里一沉——让父亲和惠理子夫人都如此兴师动众,千熊的病怕是不轻,这种情况下,她就算与武藏谈露琪亚之事,恐怕父亲也没有精力和闲心去管。
仲居煎了药,小心翼翼端进房间。千熊发着热,迷迷糊糊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知,惠理子夫人消瘦了不少,脸色熬得蜡黄,正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给昏昏沉沉的千熊喂药,药汤从嘴角流下来,估计吃下去的还没有流掉的多。武藏沉默地守在一旁,眉心紧皱。
名嘉匆匆行来,脸上挂出一副担忧的表情,进门还没等坐下就急声询问:“父亲,听说千熊病了,您怎么也不说一声?现在究竟如何?”
“几日前在中庭玩耍,出了一身汗,医师说是着了凉,这几天喝药也不见效。”武藏满脸阴霾。千熊是他唯一的儿子,如今名嘉出嫁,也就等于是闲院家继承人唯一的希望,绝对不能出差池的。
其实,名嘉与千熊感情一般,情分寥寥,即便看见千熊身染重病的模样,也很难唤起什么姐弟之情,但是她可没忘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是以也得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来给武藏看。
“父亲,这样下去不行,不如,叫了朽木家的医官过来试试看,换个人诊治,兴许还能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呢。”名嘉觑着武藏的神色提议道。
武藏看爱子如此病病歪歪心疼得要命,听名嘉说的也有道理,立刻同意,名嘉就吩咐相模纪枝:“你回去一趟,请大医官过来替千熊瞧瞧,他年纪小,用药本来就得谨慎,再这样吃一半吐一半,怎么撑得住呢?再给和子夫人送个信,请她帮着找几位擅长小儿病症的医官,结城家医药世家,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相模纪枝躬身行礼,立刻着手去办,等朽木氏的专属医官到了闲院家时,闲院少主病重,朽木夫人心痛弟弟,不仅回府亲自探望,还四处请托寻找名医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朽木家的医官也没能带来更好的诊断,千熊依旧神志不清,名嘉陪着一起跪坐在床边。武藏看着昏迷不醒的爱子,心如刀割,忍不住俯下|身去,将千熊抱在怀里。似乎是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千熊没有挣扎,只是费力地抬手握住了武藏的衣袖,看上去十分难受。
惠理子夫人形容憔悴,看着丈夫和儿子,泪如泉涌。
名嘉就微微偏开了头。
此时的武藏,不是深谋远虑的闲院家主,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四十六室长老,只是一位心痛儿子的父亲罢了,他脸上的痛楚和疼惜那么真切,房间里的每个人似乎都真心为了千熊的病痛而难过,倒显得自己更加虚情假意起来。
她觉得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