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依旧繁花似锦》泠镝

24、一个结果

　　你不会知道我是有多么的拼尽全力，无论是你看到的，还是看不到的，我都拼尽了全力。
　　尚带着早春的气息，绿芽拂枝，幼鸟轻鸣。宛若一场梦一般，待重新睁开双眼，若不是佛珠还在手心中安然无恙，盛夏大概真的无法相信昨晚的梦是真实存在。
　　望着那似玉般的珠子，再回想昨夜梦中的女人，竟记不起她半点的容貌来了。只是女人是谁，而她的话又是否是真的。想到这，盛夏便更握紧了手中的珠子。
　　期盼着的，不曾一次想要放弃。

　　“大，大人，”。
　　布满烈焰的道路上，在青名的身后，紧紧的跟随着一个周身被荆棘束缚，浑身布满裂口的中年男人，那裂口不断向外冒着黑色的脓液，流在他的脸上，他的衣服上，直至全身。你闻不到那味道，却能用眼睛感受到，散发着周身的恶心与厌恶。
　　青名走在他的前方，相距三四米的路上，一只手牵着那荆棘，默不作声，只是今天面具下的他显得尤为冷酷。
　　“大，大人。”男人在他的身后哀嚎着，跟不上的脚步有些踉跄，他的双手紧紧的抓着那荆棘，闪烁的目光盯着前面青名的背影，机械般的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青名依旧的沉默，眼睛注视着这条漫长的路，看不到尽头。
　　“活着的时候，就听说人会投胎转世，大人，你这是要送我一程吗，只是这路也太过痛苦，何不走旁边的，看上去好过太多。”男人畏缩的继续搭话，眼睛还望着旁边的道路。
　　青名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着，他的眼神里突然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许余x同志，一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无论是在行政管理岗位上，还是在企业管理岗位上，总是敬业爱岗，廉洁自律。”
　　青名忽然站定，他的笑容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冷酷。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男人，
　　“这是你的追悼会上的一段话。”
　　身后的中年人，听到像是想笑一般地动了动嘴，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青名又转回身，朝前走了起来，
　　“嗯，看了你的简历，当过科长，也当过主任，最后还是厂长，一生育有三女两男，婚姻和睦。家庭和谐。”
　　“哈哈哈。”说到这儿，青名竟又失声地笑了起来，身体微微颤动，忽的，他又回过头来，犀利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仿若咬牙切齿一般的说道：
　　“你这一生，倒也算是过得富足顺利。”
　　身后的男人似乎并未察觉出来，还带着一脸的笑容，恬不知耻的回道：
　　“这倒是，我的孩子都很争气，也很孝顺，我的晚年过得也倒还算自在。哎，所以我对这生死早就看透。大人，我只求着能赶快上路，来世再找个好人家。”
　　“来世？”青名像是听不懂似的重复道：
　　“你还想要有来世？”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
　　“眼下的路，便是你的罪孽，束缚你的荆棘便是怨恨你的人的咒怨，而你脚下的烈焰便是你应该受到的惩罚。你看，”他抬手向前一指，
　　“这么长，你要何时才能走完？”
　　“还想转世？”忽的，青名无比冰冷地说道：
　　“痴人说梦。”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胡说，我哪有什么罪孽，我这一生活得光明磊落。”
　　“是吗？”此话刚出，青名就对着身后的男人说道：
　　“就真的没有是你需要去忏悔的吗？”青名盯着男人的眼睛。
　　那男人只是刚触碰上那目光，便逃似的把头扭向了旁边，他用力的摇着头，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一般来说，你所走的道路上，什么时候罪孽最重，你变会回到那个时候的模样，看看你的模样，还能把光明磊落四个字说出来吗？”
　　男人低下头，透过地面的亮光，审视着自己的模样，
　　“三十岁左右，”他默默的念道，突然，他猛地摆了摆手，又把两只手使劲的在胸前一抹，不耐烦的说道：
　　“不走了，不走了，既是如此，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不就是呆在这里吗？嗯，反正都一样。”说着，男人左右的看了看，倒身躺在了地上。
　　面对眼前的男人，青名竟没有一点恼怒，面具下的笑容反倒愈演愈烈。
　　“听说过‘蜮’吗？”他默默地说道。
　　地上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一阵鸣啸，感到不对劲的男人，回头再要找青名的时候，早已不见。
　　划过黑暗的吟啸与嘶吼，飘浮在远处空中的一角，青名漠视地看着地面上的蜮，这怪物此时正在享受着它的饕餮盛宴，一点点的舔舐着魔爪下男人的灵魂，它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身体不由的发出一阵兴奋的狂怒声。
　　青名一直看着，一点点的，直到那男人的灵魂被撕得粉碎，最后成为蜮身体中的一部分，他才悄然回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经历过无数的漫长岁月，至今，早已荒废数载，没有了家人的惦念，坟前连一块像样的碑文都没有，就这样，埋于天地之间，栖息于此，成了一座孤坟。
　　青名拂去她坟前的杂草，才弯下腰把一束百合花放在了她的面前。虽然知道，她早就不会再乎，可是青名还是来了。
　　在这座看起来落魄潦倒，甚至连一块墓碑都没有的坟前，青名就这样，注视着这座荒坟，默默地站了很久，很久。
　　如果，那些惨剧都不曾发生，美丽依然活着，还是那样的朝气蓬勃。那么，五十年后的她又会是什么样呢？是不是也是夫慈子孝，安度晚年，享受生活。是不是又是另外的一番光景呢？
　　然而，如果就是如果，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生命如此，于我们却只能承受。

　　咖啡馆里，女人们狰狞的模样，还回荡在脑海里，李诺一有些焦躁的望着窗外，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忽的，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那是一段颇为躁动的音乐声。
　　“喂。”李诺一拿起手机，心不再焉的问道。
　　“二公子！”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女人颇为妖媚的声音，似乎还有些不知名的杂音，
　　“这都多久了，怎么不出来玩了，怎么，还要我们几个姐妹去请你不成？真是伤心。”
　　“真，烦人！”李诺一忽然在心里想道，听到那女人身后传来的躁动不安的声音，更加让他觉得心烦。
　　“我，”刚想回绝，就想到这几个女人的执着劲，要是真来了他这咖啡馆，那还不闹翻天了，于是就马上改口道：
　　“我这就去，你们先等我一会儿？”
　　“快点啊。”手机那头传来女人的兴奋声。
　　放下手机，李诺一竟不自觉得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起身，拿起了桌边的车钥匙，一步步的下了楼。
　　“老板。”
　　“老板，”
　　“老板。”
　　刚走下楼梯，店里的员工们便马上一个接一个热情的称呼着。
　　“哦，”李诺一一一回着，又是一脸的喜气洋洋，只是眼角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停在了柜台前盛夏的身上。
　　她还是那样的一脸厌世模样，却盯着手里的咖啡模具，仔细的摆弄着。
　　李诺一停下了脚步，就那样看着远处的盛夏，无比安静的。很想让她抬起头看到自己，可是又想继续这样，只有自己一个人再乎。
　　他看了看手表，像是突发奇想似的，然后对着跟在身后的梅姐说道：
　　“今天大家都早点回去，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烧烤。”
　　“唉？”对于老板突如其来的一段话，所有人都惊讶到不知所措。
　　“老板，您是说明天不上班，还要带着我们出去玩？”华姐捧着手里的咖啡盘，难以置信地问道。
　　李诺一一脸的灿烂，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嗯，春天来了，总是要出去走走的。不过，我现在还有事。”李诺一加快了脚步，朝着门边走去，
　　“时间，地点什么的，你们过一会儿定好，发给我，剩下的事情我来搞定。”
　　此话，刚说完，他便一溜儿烟地开着车离开了，只剩下店员的欢呼声。
　　盛夏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擦着手里的模具。
　　咖啡馆里提前关了门，大家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个不停，时不时还传来兴奋的大笑声，只有，盛夏一个人远远地看着他们，然后在不久后，便悄悄的离开了。
　　那里面没有她的位置，而她也并不想挤进里面凑热闹。

　　才刚踏出咖啡店的大门，一阵微风就席卷了全身，可这风却变了，暖暖的，带着春意盎然。盛夏不自觉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是啊，春天真的来了。”
　　只是此话刚出，又有一阵莫名的伤感油然而生。似乎这人生也太过漫长，到底要经历多少个这样生机勃勃的季节，又要经历多少个伤春悲秋的情怀。
　　想到这儿，盛夏竟不自觉得冲着自己摇了摇头，然后，便踏着无比轻快的脚步走进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