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凜陽

3、回憶

　　儲秀宮

　　宮中的秀女們頂著正午時分的太陽在宮中訓練，站儀、坐儀、跪儀、行儀，教導女官薛嬤嬤看起來是慈眉善目，手上的戒尺卻是不留情。每個姿勢有做不好的地方，那尺便無情的揮下，倒讓白叡湘恍惚的想起小時被母親硬壓著練功的畫面——

　　『娘，湘兒不想練了！』綁著兩股垂髫約莫四歲多的女孩驚恐著臉坐在木桶中，白嫩嫩的肌膚上全是烏黑的塊狀物和凝固的血跡，桶中放著的不是水，而是一隻又一隻的蠱蟲——天殤蠱、金絲蠱、噬蠱等等的蠱蟲，一隻一隻肥大的身軀咬破女孩的身體鑽進她的體內。

　　『疼娘！我好疼！湘兒不練了、湘兒不吵了，湘兒乖乖的！娘、我、嗚不要了！』

　　女孩睜著淚汪汪的大眼祈求般的望著面前的少婦，那婦人卻是噙著淚水，手不停的往桶裡放蠱，『湘兒乖，這次挺過了就不用了，娘還指望著湘兒振欣萬毒宮呢！』說到最後，婦人的語氣滿是期待，眼神中盡是對力量的崇尚與狂熱。

　　萬毒宮？那是什麼？為什麼自從我懂事開始就從來沒有出去過？為什麼我跟娘總住在這一處小小的院落？為什麼要天天跟這些蟲子在一起？
　　痛，我好痛！從來都沒有人關心過我！
　　小小的白叡湘心中滿是陰霾，絕望的感覺籠罩著她，她從桶中站了起來掙脫了婦人箝制著她的手，往門口衝去……

　　『湘兒，妳不乖。』

　　婦人沉著臉，手在空中虛抓了一把，白叡湘就不能動了，一股拉力從身後傳來，尚未回過神來，便已向後飛去！

　　「嘭———————！」

　　小小的身軀砸在坑坑窪窪的牆上，「喀擦」一聲，白叡湘快痛暈了！骨頭我的身體好痛！脆弱的她跌落在地，口中再也咽不下去的鮮血噴湧而出，臉頰泛起失血過多的慘白，四肢以扭曲的弧度攤在地板上。婦人冷冷的看著地板上的她，有些遺憾的撇撇嘴，『我還以為妳已經認清現實了，結果居然還想著要逃？』

　　語罷，婦人拿出了一顆丹藥，塞進白叡湘的嘴裡。
　　熱，灼熱感在骨子裡翻騰，女孩不顧身上的傷口，痛得在地上打滾，女孩斷折的四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卻聽得她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與絕望的哭泣聲，『怕是要多打幾頓才會乖。』婦人喃喃自語。

　　自那天後，每天的她都會遭受早中晚各一次的「特訓」，她最終練成了就算被十成十的內力轟在牆上也只有輕傷的強悍體質，就算受傷——她體內滿滿的蠱蟲都會幫她療傷，而從那之後她再也不哭不笑了，面無表情、心如止水是她最佳的自衛方法。

　　直到有天，當她晚上的特訓完成後，她仍躺在花園中看著婦人的背影遠去。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她費力的睜開眼睛看，一個年齡比她稍大的女孩睜著圓圓的大眼蹲在一旁擔憂的望著她，她穿得很精緻，絕對不是僕役，一手拿著粉白的手帕，一手拿著藥膏問她：『小妹妹，妳還好嗎？要不要擦藥？』

　　白叡湘覺得，這是她人生中聽到的最溫暖的話了，即便她不知道這人是誰。後來，這姐姐每天都來，當她看到她被那女人虐打，不分青紅皂白的衝上前保護她的身影被她牢牢的刻在心底，想忘也忘不掉了。

　　她說，她叫蘇映瑢，是鎮國公府的嫡小姐。
　　她說，作為大姐姐，我會保護妳！
　　她說，湘湘別怕！姐姐來了！
　　她說，湘湘，這麼多傷口，妳疼不疼？
　　她說，湘湘，我月後就要嫁人了。
　　她說……
　　她說，湘湘，我心悦妳。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的白叡湘淡漠的望著眼前的薛嬤嬤，她標準的做著那四個儀態，看著薛嬤嬤滿意的走開，她又迎風遠望。
　　喔，原來那人請了戲班子進宮表演，聽著遠遠傳來的戲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原來是牡丹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白叡湘喃喃唸道，嘴角泛起如花笑意，「這是妳在告訴我妳還愛著我嗎？姐姐。」

　　無人應答，站在白叡湘四周的秀女們卻感到一陣噬骨的冰寒。

作者有话说

　　我這樣虐小湘湘會被瑢瑢打吧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