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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终章 ...

  •   她探索着向前,“韩锦,你出个声。”

      门边响起一道人声:“你我成婚之夜,叫别人的名字不太好吧。”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她有些哭笑不得。

      宣昶径自走来,掀开喜帕,尔后坐到她身边,语调轻快的说道:“娘子,我们先喝一杯合卺酒。”

      她估摸着他端酒的位置,一开始没有摸到,试了两次,才拿到手。

      宣昶蓦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她接来的合卺酒都洒了出来。

      她疼的倒抽气。

      他听着她的痛呼,将手松开了些,语气莫名低沉:“酒洒了,我去拿帕子擦干净。”

      她听见脚步声响起,便小心翼翼的坐回原位。

      可能是刚失明的都会这样,倾向于待在原地。

      过了许久,她又开始犯困,困劲儿上来便向后倒,

      却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竟不知道宣昶是什么回来的,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到有湿润的水滴,不住地滴在她的手上。

      他先前说要把她娶回家折磨,如今夙愿达成,这是喜极而泣了?

      他从未在人前哭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合适。

      可细想想,本该是相比之下更惨的她来哭上一哭更合适,他哭个什么劲。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她失明了,第二天他很小心的给她引路,她也很幸运的没有碰到桌角,她想,作为一个刚失明的人,她的表现应该算是很优秀的。

      她们再次出发去京城,走走停停,终于在两月之期前,到了护国寺。

      期间她尽量不给宣昶添麻烦,有时即使添了麻烦,也会自我安慰,好在不用再麻烦他很久。

      老大夫说得对,她这样活着真的不比死了痛快,等韩锦这事结束,她就自己找个地方了断。

      护国寺早课毕,钟声响起,觉慧来到禅房,首先对于她的惨状表示了同情:“公主殿下,不过两月不见,竟憔悴至此。”

      她听着声音,估摸出觉慧站在她的北面,至于是北面的哪个位置就只能凭感觉了。

      她不由感慨,韩锦的尸体在护国寺放了两个月,居然没腐烂。

      她摸着他的手,真是莹玉琢成的一双手,凉浸浸,滑不溜秋。

      倒是宣昶在旁敲侧击的提醒她:“大师,她素来如此,请勿见怪。”

      觉慧塞给她一个药瓶,她摸索着瓶子,打开,倒出来,看不见长什么样子:“有劳大师,帮我把韩锦扶起来。”

      大师道:“不必,这是给你的。”

      “?”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吃了下去。

      药丸没什么奇异的味道,就是普通草药的气味,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吃了以后心口很疼,疼到让人无端流泪。

      她仿佛看见银装素裹的公主府前站了许久的一道背影。

      他转过身,语调清冷,同她道:“因为在殿下心里,昭公主先是国朝的宗亲,然后才是我爱慕的女子。”

      那帷帐后面,勾勒出一道孱弱的身影。

      咳嗽声断续,她道:“韩锦?哪个锦?近些,我想看看你。”

      韩锦撩开帷帐,这是初相遇。

      被动心的并不止一人。

      “你怎么敢?”

      父亲意外发现那些画像,气急败坏。

      韩锦从衣袖中抽出帕子,捂住被砚台砸破的额角,跪在父亲面前,“因我爱慕公主。”

      编撰所的夕潜素有丹青手的美称,而韩锦从不在人前作画。

      他所持笔,入画只有一人,此却不能为外人道。

      府中失窃,书画皆失,父亲惊慌失措,遍寻无果,险些害病。

      他有些后悔,为何当初不在画上誊上姓名,只写了表字,谁看得懂。

      公主府外,他被避而不见,只是反复的问:“殿下为何不见我?”

      景檀铭恼了,丢出一句:“她没空,总行了吧。”

      天际微茫,雨雪飘零,尔后大雪忽至,在一片白茫茫里,他倒了下去,回府大病三日,高热不止,虽生犹死,母亲抱住他大哭,父亲恨恨道着孽障。

      鬼门关前走一遭,终于想明白公主为什么不肯见他。

      他说:在公主心里,先是国朝的宗亲,然后才是他爱慕的女子。

      刑部大牢两天三夜,他没有等到公主,出狱没多久,便听见公主纳昔日同窗的消息。

      他爱慕的女子,原来并没有看上他。

      被溺毙在城河里,魂魄飘飘荡荡之际,他听见一阵诵经声。

      老和尚说,在你死后第一个能看见你魂魄的人,可助你还魂。

      和尚还说,因能看见你魂魄的人,命不久矣,所以可观阴阳之物。

      那盏油灯,并不是长明灯,而是续魄灯,供点灯之人续命之用。

      望着她的背影远去,觉慧护着灯走到他面前,“以你的命续她的命,总有一天她会发现真相,届时该如何?”

      韩锦:“届时,我会用余下的魂魄,让她忘了我。”

      “我和她总是差一点缘分,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若佛祖有灵,弟子求下一世再与公主白头偕老。”

      她站在大雪纷飞的公主府前,看见韩锦转过身,他的指尖冰凉,抵在她的眉间,低声道:“聊斋有黄粱一篇,公主就当做了场梦,梦醒之后,忘了我。”

      她醒来时,殿内长明灯灭尽,唯余至高处一盏续魄灯生生不息。

      她在府中有十三位面首,其中两个是太后送的,四个是端王派来的眼线,除了檀铭和夕潜,其余都是罪臣之子。

      她前段日子病了一场,忘了许多事,隐约记得和宣昶在一个偏僻小镇上完婚。

      宣昶仗着这个,让她把府里的面首们遣散,把她曾经送给他的绿帽子,一顶一顶的摘下来。

      他说要把她娶回家折磨。

      很好,他正在实现他的诺言。

      她在家中养病,宣昶隔三差五给她添堵,她快愁死了。

      难得齐拙晃悠着老骨头来看她,他女儿近日封妃,于是老头子言语间颇为高兴,还想把外孙景檀铭从她府中带回家。

      他的女儿槐夫人当年是位烈性女子,齐槐的丈夫曾受她提拔,却在亲王不肯就封时被奏谋反,于是提剑自刎,齐槐捧着他的头颅上殿陈情,随后触柱而亡,自那以后她便将她的小儿子带进府里养着。

      齐拙这是想捡现成的,老家伙想的挺美。

      她“哦”一声,道,“还得问问檀铭是什么意思,他若执意不肯……”

      齐拙道:“他肯,他已经看上了城东一个姑娘,就等着公主点头放他走。”

      景檀铭刚从面首荣升为她的护卫,她记得他升职时特别高兴,特别自豪,没想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有气无力的道:“罢了罢了,他想走就让他走。”

      在她被戴了绿帽子以后,开始对人生产生了怀疑。

      她相继问了余下的面首对她是什么感情,若是感情淡了,她也可以放他们出府。

      她的公主府内,这些面首之中,她最宠夕潜。

      没想到夕潜如此坦诚:“我可以陪公主哭,陪公主闹,跟公主白头到老,可我确实无法爱慕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接受了夕潜不喜欢她的事实以后,她总觉得生活欺骗了她。

      遭遇如此人生危机,她侄子唯恐天下不乱的跟她说,“朕再给姑姑找些好的如何。”

      她很想跟他说,水已经很浑了,你就不要再搅了。

      她的病情痊愈没多久,宣昶要她陪他去趟极北之地,据说那里有极夜,还有极光。

      她颇为心动,走前收拾行装,在书房倒腾出一口上了锁的箱子。

      其实她已经忘了她是什么时候收集了这么一个箱子,箱子里装了什么也完全没印象。

      她没找到钥匙,就直接把锁砸开。

      画像?

      约有十来卷,逐一铺开,有的身披白裘,有的敛眉静坐,有的尽态极妍。

      她摸着下巴看了半晌,愣是没认出画像上画得究竟是谁。

      还是夕潜提醒她,这些画的落款都是同一个人,他略犹豫的问:“公主可知道这是谁的表字?”

      她看着“无徵”二字,摇了摇头。

      夕潜数年不曾作画,此刻来了兴致。

      他寥寥数笔,在画像上那撑伞女子身后,添了一个身着锦服的男子上去。

      两人似拥着,望向同一处芳菲。

      她看了一会儿,心口隐隐作着疼,却不知在疼什么。

      墨迹稍干,她探手去摸着画中人的面孔,似曾相识,却是不识。

      夕潜落笔清瘦:“清商三调,瑟无徵音。”

      …………全文完…………

      赵清商回顾了自己这一生,实在说不上还有哪里不如意。

      所以踏上黄泉道,也是个很心满意足的模样。

      进了往生殿,判官问她是怎么死的,她老实巴交的答他:“掉水里淹死的。”

      判官刷刷两笔填好了,让牛头把她领走。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淹死的算自杀,自杀的呢,待遇普遍的低。

      她在奈何桥上排着队,看见桥边立着个着锦服的男子,心生好奇:“公子是哪里人士?”

      他的眼神空洞,摇头不答。

      “既然不记得了,便与我一道入轮回如何。”

      他不理她。

      与他擦肩而过,她继续排她的队。

      为何,记忆潮水般涌来。

      她想起冰天雪地里的那个背影。

      她想起考场舞弊案,在夕潜与韩锦之中,她只能搭救一个,她保的是韩锦的仕途,那时她怀揣不为人知的相思,成全她的公子。

      她想起他让她忘记他。

      她不断的回忆,不断的想起,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走到这缕孤魂跟前,哽咽着问道:“你在等谁?”

      他略带迷茫的望着她:“我在等一个人,但我不知她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为何如此?”

      韩锦面容清冷,一如往昔:“我曾以魂魄炼丹,以至神识不全,过往种种,皆不记得。”

      她牵住韩锦的手,道:“她有漫长的一生,我说与你听。”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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