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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高声骂人的角色往往没有宫斗的天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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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声骂人的角色往往没有宫斗的天资》
金麟台。
“这倒算是个有骨气的。”聂明玦不咸不淡地说道。
金慧沨看向远远走来的两个人影,可不是据说来“请罪”的温家姐弟么。听闻聂明玦有此话,冷笑一声道:“骨气?你说的是他奋而暴起,杀害我哥哥的骁勇做派么?”
聂明玦皱眉道:“金姑娘,你是女子,我愿意多退让些。但你明知道我并非此意,何必咄咄逼人。”
聂明玦的五官肃杀之意浓重,再加上说话声音浑厚阳刚,就是他弟弟聂怀桑听了都要肝胆一颤,这金慧沨却只是正眼都没回他。
“不是我咄咄逼人,只不过对着我的杀兄仇敌,聂宗主还要夸上几句,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失了大家风范啊。”
“……”聂明玦无话可说,也并不想浪费唇舌和一个泼妇纠缠不休。
实话实说,聂明玦对金慧沨的印象本不算坏,快意恩仇,又技压全场。虽是庶出,但却比自己庶出呢弟弟怀桑要强上许多。且不像多数女子放不开,她跃马扬鞭纵横猎场不在话下。
然而,金光瑶说她因为金子轩的死已经疯魔,看来是真的了。
聂明玦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说现在逢人便甩脸色的样子,那里还是喜怒无常,压根是只有满腔愤怒到处发泄好吗?!亏他聂明玦还想看看这姑娘年岁合适,不如介绍给怀桑,有这等果敢的妻房,说不定怀桑也成器些。
——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
聂明玦不禁想起了义弟金光瑶。
那日因着金子轩身死,金光善大怒,扬言要踏平乱葬岗,将魏无羡碎尸万段。而江家宗主江澄,虽则为人高傲,但此情此景,却也免不得低下头来劝慰、赔罪。
然而江晚吟是一方仙首,而人又确实不是江晚吟杀的,甚至于魏无羡早就脱离了云梦江氏。金光善这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总不能和江晚吟抡起刀来互砍。因此越骂那魏无羡,越愤恨,以至于出离理智,骂出了一句“什么娘屁稀散人勾引江枫眠生下的贱人,婊子的儿子果然如此!”
聂明玦微微蹙眉,手里的茶杯端到一半,却草草搁下。眼下,江澄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一般,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是啊,金光善骂着魏无羡。可言语之间,谁不能想到江澄。越是将魏无羡骂的猪狗不如,不就越是说江澄这个嫡子竟被这种人踩在脚下,不就是在说他的母亲虞夫人,竟然被那种贱婢比下去,如同一块丑抹布。
……他居然在忍。
聂明玦正要开口,决心打断一下即将升级成污言秽语的单方面辱骂。而金光瑶开口了。
“父亲,事已至此,您消消气。”金光瑶连忙端了茶捧上去,还不忘给东座的江澄使了个眼色,“父亲,现如今子轩已死,我们还是应该把重点放在如何征讨上。况且,魏公子原也是名士,缘何变成如此,是否有转寰余地,咱们也是因此事来和江宗主一同商议的,总不能显得咱们家如此急躁,群龙无首了呢。”
金光善饮下茶去,面色稍缓。却见听旁边一声冷笑:“是,如今群龙无首,是不是要你这个天选之子上来把持金家啊?”
聂明玦脑壳一痛,却见旁边的蓝曦臣也放下了茶盏。
来的是一女子,一身缟素,手里还提着一柄禅杖,不是金慧沨是谁。
金慧沨入场来,自有金家下人搬来了椅子,且落在金光瑶的边上。
“贞淑来了,先坐吧。”金光善道
金慧沨垂目瞥了眼椅子,并未落座:“谢谢姑父,我才诵了往生咒来,倒不急着一时落座。”
金光瑶尴尬了一瞬,然而却拱手道:“哈哈,我也并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金慧沨把禅杖给一旁的下人捧了去,接着开口道,“你和表哥素来在意金家少主的位置,现在无人和你争抢,你是高兴坏了,才会卖魏无羡这个人情,讨一个‘转寰余地’吧。”
“妹妹,你误会了……”金光瑶笑着开口安抚道,“我不过是——”
金光瑶话音未落,当即被甩了一耳光。
“谁是你的妹妹。”
台上台下鸦雀无声,蓝曦臣皱了皱眉,已然起身。金光瑶脸还歪着,却轻声地,仿佛忍受着什么巨大的委屈道:“小姐教训的是。”
“不是我要教训你。”金慧沨面色冷漠,“是你自己应当明白,自己在什么位置,又做了什么事,魏无羡心术不正,你也并非光明磊落。”
金光瑶捂着脸,慢慢转回头来,垂着眸子的样子十分可怜,尤其是那红彤彤的左半边脸。
“真是太过分了……”
“对着敛芳尊都这样,这女人真是疯癫……”
“……还是敛芳尊能容人,否则这种婊子他妈的早就该剁烂了。”
“还真以为大小姐能把持金家似的……疯狗……”
金慧沨耳力极好,如此闲言碎语忽而传入耳中,她本不在意。
然则却见金光瑶藏掩于发丝之下的微笑,和直入她眼的目光。
金慧沨心下一震——中计了。金光瑶就是要挑动她蛮横无理,给这所有世家看,也给无数金家的门生瞧瞧,这个大小姐虽是明媒正娶的女人生的孩子,却脾气暴戾,难堪大用。
她完了。
……金子轩已去,她本有可能接掌,或者再不济部分掌握金家的权力。这或许是改变金家乌烟瘴气的最后希望。
如今,怕是难了。
金光瑶的微笑转瞬即逝,随即又是那副恭谦能容得样子。
金慧沨木然地坐下,强撑着不变脸色。但内心已然十分混乱。她甚至忘记了在这次会谈上发表什么言论,也不记得对面的江澄到底什么神色。
她忽然记起,昨夜念诵往生咒为金子轩超度的时候,她原先逃避温家婚事所避居的寺庙住持,空智大师也来帮忙。
大师却说她的心内混乱,让她别再诵经,以免起到反效果。
金慧沨只得坐在一旁平心静气。
她记得大师问她,近日,是否偏爱聆听过什么乐曲。而她当时只当作是自己因为金子轩逝去而心烦意乱,便没有细想。
现在看到金光瑶的笑容,她只感觉好像毒蛇一瞬间窜上脊背。
说来前几日,金光瑶常在院中练曲,说是要好好练习以给聂明玦清心。她没觉得金光瑶弹得难听,且本也是好事,倒也作罢。
现在想来……
那院子便在她房外几步路的距离,因之有时甚至伴着它沉沉入了午睡。
金慧沨攥紧了茶杯。
“难不成这清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