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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黑历史] ...

  •   -肆

      管理员问我幸村精市向我道什么歉。

      “你去问他啊。”我没好气地回答。

      把幸村精市轰走之后,我就因为心力交瘁一趔趄倒在管理员的床上。他还在对幸村精市闯进公寓里的事情耿耿于怀,一看见我这个样子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一脑子想把幸村精市拉回来让他负责。

      我揉着头哭笑不得:“拜托,别了。帮我找片止疼药可以吗?”

      “啊,说起来你刚刚是找我要过止疼药。给。”

      然后我们俩就开始聊起以前画画时的事情。

      或许是被幸村精市刺激过大,心情平静下来后我迫切地想找人聊聊以前的事情。那些曾经快乐的、质朴而无忧无虑的,时期。

      我是真的曾经想过,以后要成为一名画家,画遍全世界;更开心的事情是,还可以和幸村君一起画下去。

      有时候和国中时期的朋友聊天,她们会聊到当年风云全校的幸村学长,“幸村学长现在在学画画呢,啊——想想就觉得好帅啊。”

      我觉得不知所措,同时竟然也会想,幸村君是不是在履行当年和我说的,要和我一起画画的约定呢?

      当时交给老师选拔的作品陆续发了回来,除了幸村君的要留下来寄给赛委会,只有我一个人的还被老师压在手里。我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这件事,在一次练习结束后鼓足勇气找老师要我的画。

      老师看着我:“你要那个干什么?”

      “咦?不是都会发下来吗?”

      “你的啊,没必要拿回去吧。”

      “但、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我辛辛苦苦画出来的嘛……我觉得是我迄今为止画的最好的一副了。”我以为老师单纯在批评我画得不好,小声辩解。

      “我知道你很努力,啊,下次吧,下次再有什么比赛,真央一定能参赛的。”

      “欸?真的吗?谢谢老师!”

      等老师钻进车里开车离去后我才反应过来老师最终也没有还给我我的画。

      凑巧平时画室里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还没走,蹲在地上看自己交去选拔的画。他一边嘟囔着自己的和幸村君的明明差不了多少,一边抬头看见我,叫我过去帮他看看画。“你看看,我和他差在哪里了?”

      “呜哇……小野君画得也很好呢!”

      “是吗,那和幸村君相比?”

      “嗯……那我就实话实说啦,”小野君是个性格温厚的男生,因此我也不担心他会就此记恨我或者幸村君,“光影的处理,幸村君要更好一点。还有啊,颜色的调配方面,我觉得幸村君更得心应手一点……怎么说呢,幸村君选取的颜色都能把要表达的东西反映得很充分,小野君的话总觉差了点什么。”

      小野君认命地叹了口气:“差了个天赋啊。真气人。”随即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冲我笑着说,“真央也很有天赋。”

      “欸?哈哈,今天有好多人都在夸我呢。”

      “真的,我之前看过你的画了,不比幸村君逊色。老师之前也想把你的画送去比赛。”

      小野君的这句话让我懵了好久。

      “哈……?但是,最后不是选了幸村君的吗?”

      “啊,你不要说是我说的,”他自觉失言,迅速收拾好东西就要回家。我连忙抱住他的胳膊,死活不让他走。

      “你跟我讲嘛,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终于怕了一样,语速飞快:“之前里奈也在,她听老师说要送你的画比赛后很不开心,说一定要让幸村君参加比赛。好了好了,之后你就不要问我了,你去找找你的画就知道了。”

      我的画怎么了呢?

      我,的画。

      偷偷翻进老师的仓库里我才知道小野君闭口不言的原因,才知道老师拒绝归还的原因,才明白过来幸村精市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那个,我的画呀。

      我的画,被人用剪刀剪烂了。

      我可以翻进仓库,其他人也可以。

      不知道是谁剪破的我的画,凄凉又无助地躺在地上。它的周围空旷旷的,只有它一个,开膛破肚,躺在地上。

      “幸村君对真央真好呢,”女生们奇怪地微笑。

      老师像喝醉了酒一样走进画室,匆匆看一遍画室里的人,含糊不清地说选幸村君参赛。

      幸村精市站在我身前,叹息一般地和我说,“对不起”。

      没有人告诉我,我的画是这样的下场。

      也不用说,有谁去揭发剪破我的画的人是谁。

      或许是里奈,或许是其他人。喜欢幸村君的女生不计其数,想要他参赛的人不计其数。

      幸村精市是万人仰慕的神,是万丈光芒的源头。他被所有人喜爱着去画画。

      我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画画,要被抹杀。

      “我国中那段时间,我爸妈报过一次失踪,说我。”管理员买了瓶啤酒给我,我一仰脖子咕噜咕噜把一整罐都咽进肚子里,“其实我跟你讲,我根本就没失踪啦!我在仓库里呆着呢,想不到吧!”

      “是是是,真想不到……”

      可能是小野君想起自己曾经和我说过的话,犹犹豫豫地把这件事报告给了老师,老师又告诉了我的父母。最后父母、老师、警[]察和幸村君一起找去了仓库,打开门找到我。

      幸村君。

      父母说他担心我的事情,一直在帮忙。但在仓库门被打开,幸村精市的身影逆着夕阳光浮出来的样子成了我后来近一年的噩梦。

      我在医院里躺了很久,拒绝去学校,整天说着头疼。最后父母给我联系了一家其他的中学,给我匆匆办理了转学手续,我才渐渐地情绪稳定下来。

      后来父母也试着和我提起过画画的事情,被我尖叫着拒绝了。

      后来幸村精市也上门来探望过我,我从玄关的镜子看见他在门口就被父亲或母亲劝走,留下一袋水果。

      我明知故问:“谁来了?”

      “是你表哥,莲二和他队友来了。他们还要去比赛,就没进来。”

      我不想再见到幸村精市。

      我讨厌他。

      我这样说。

      但真实情况是,我害怕他。

      -伍

      仓库的门被打开的瞬间,我正拿着从仓库里找到的小木板把幸村精市的画扯坏。

      即使是多年后想起这件事,我也能清晰感受到那时我身体里的愤怒与怨恨。“都是幸村君,都是因为幸村君,既然如此,我偏不要你如愿。”我明明知道幸村精市在这件事情里什么都没做,但是对那些女生的愤恨还是让我对他的画下手。

      那时的我的偏激、仇恨,让我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承认那是我自己心里产生的。

      出于一种逃避的心理,我把这些都归结于幸村精市。是幸村精市让我变成这个样子,只要离开他我就一就是以前那个我。

      我讨厌幸村精市。

      我讨厌……幸村精市。

      这样一来,我也要,讨厌画画。

      多年后成年的我回忆当年的事情,已经可以很清楚地了解我整个行动的起因了。我看明白了当时我做出的选择的原因,我试着去拥抱那个因为恐惧而不知所措选择逃避的我,但是每一次都是,噩梦。

      我还是没有办法面对幸村精市和画画,确切地说,是面对当年的我。

      而幸村精市找到我的公寓对我说的话,终于穿越了几重星际来到我耳边。

      “和我一起画画吧,真央。”

      -陆

      “你说我要回去画画吗?”我问管理员。其实我谁也没有问。

      “你很想画画吧。那就画啊。”

      “我哪知道我想不想画画。”

      他将那只名为戈多的狗牵进屋内,背对着我回答:“你的表现是这样的,你想画画。”

      “那你倒是说,不想画我该怎么表现?”

      “那样的话,你不会忍不住和我说这些,表情这么难过,每一句都在说,‘我想画画’。”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幸村精市。

      莲二表哥听我哭着这么说之后,安慰道:“谁都很羡慕精市。”

      “呸,你就不会。”

      我哭得打嗝,还不忘反驳他。

      他哭笑不得:“我确实很羡慕他,能把你这个从小熊到大的小孩训得这么惨,我是真羡慕。”

      幸村精市离开公寓后,我睡不着觉,大半夜给别人打电话。

      莲二表哥好像已经睡了,他皱着眉让我以后注意时间,别吵着他女朋友。我才不管。我问他,你说,我要回去画画吗?

      当年一起打过游戏的切原赤也倒还没睡,好像还在做直播,他接起来电话的时候还在大呼小叫着我在做游戏直播呢呼呼呼给你们听听我一个朋友的声音可好听了。我懒得理他是不是在和观众说我,问他,你说我要不要回去画画?

      取关时那个私信问我出什么事的画手后来和我互换了联系方式,偶尔说说彼此的日常也成了交情不错的朋友。我给她打过去电话的时候是一个男生接的,我以为是她男朋友,于是让他转达给她,自己要不要回去画画?

      “那样的话,欢迎回来。”幸村精市说。

      我脑子嗡的一下,懵了。

      “江梨花是我的妹妹,我一直没有让她告诉你,抱歉。”

      “喔……”

      “不过你放心,和你聊天的一直都是江梨花,我也没问过你们两个都在聊什么。她放在推特上的画也都是她自己画的。”

      这么说起来,我的确记得江梨花是个低龄触。

      “那你接她电话干什么?”

      “她最近交男朋友了,我在抓人。”

      “……不是我。”

      幸村精市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起来:“我现在知道了。她给你的电话备注,是‘亲爱的’呢。”

      “……”

      “说起来,你声音有点哑,感冒了吗?”

      我轻轻抽了抽鼻子:“嗯。”

      “手边有药吗?”

      “有。”

      “那就好。”

      微妙的正常的一段对话过后,我和幸村精市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幸村精市叫我:“真央。”

      “……啊,真么了?”

      “当年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

      “你没有什么好道歉的……明明你什么都没做……反倒是我……”

      “不是的,”他迅速截断我的话,“如果我第一时间就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第一时间找到做那件事的人,你也不会自己跑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放弃画画。”

      “……”

      “抱歉,我当时也确实,想得太幼稚。我以为只要你不知道这件事,就不会难过。我很抱歉,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我有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说到底,幸村君根本就不用对我负责啊。”

      幸村精市一下子沉默了。

      然后他叹了口气:“我想对你负责。”

      据说幸村精市在出事后每年都会给我寄明信片,看他画作数量决定是一个月寄一张还是半年寄一张。听说他为了让邮局同意把自己的画印成明信片背面费了好一番功夫;但据他数的近五十张明信片我一张也没有收到。

      “大概是伯父伯母怕你受刺激,都收起来了吧。”他说。

      “那你呢,寄明信片给我干什么?”

      “我想你可能会对我觉得愧疚,但是,我还在画画,不是吗?”

      等从情绪中平复下来我就开始愧疚,比赛的事情要怎么办?幸村君会不会因此放弃画画?我既不敢问老师具体情况,也不敢上网查比赛的情况。就跟《花与爱丽丝》中的少女拉紧窗帘一样,我拒绝看到幸村精市的消息。

      “虽然没有收到过回信,不过我想你迟早有一天会想明白的。后来有机会办画展,我就把门票寄给你了。看,你不是也来了吗?”幸村精市说道。

      “我那只是碰巧走到,你别想多了。”

      但就在刚刚,我把手包里的东西翻出来,发现自己当时往书包里塞东西的时候,同时塞进去一张门票。那个时候我随手塞的,或许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窗外的星星逐渐隐去了,我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惊讶地发现自己和幸村精市聊了快一晚上。

      其实也没聊什么,彼此说了说最近都在忙什么,然后就开始长时间的沉默,间隙说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挂电话。

      幸村精市突然笑了,把我吓了一跳。

      “你在笑什么?”

      “你记不记得我国二,你国一那时候,我生病住院的事?”

      “嗯,那应该是我转学以后了吧。”

      “对。有一天我就在床上躺着呢,门突然被推开了,你低着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走进来。”

      “啊……!那个!”

      听莲二表哥说了幸村君生病住院的事,我实在放心不下。

      我以为多少有我的原因在,于是一边哭着从东京跑回神奈川,再一次翻进仓库里,找到当时被我破坏的幸村君的画。

      幸村君的画和我的画并肩躺在一起,都蒙了几个月的尘。我哭着掏出手绢把灰尘擦掉,然后用透明胶从画作背面把它又粘回去。

      然后从切原赤也那里打听出来幸村君住院的地方,把画还给他。

      “千万不要因为我出事呀,不可以不可以,”我把画拿到他眼前的时候,幸村君脸上的惊讶逐渐转换成温和的笑容。

      “真央,谢谢你。”

      但我其实还是不能面对幸村精市,一声不吭地把画靠在墙边,自己跑了出去。

      “那件事,很好笑吗?”

      “说是好笑……其实是感动。”

      -柒

      自然会很感动。

      幸村精市没有想到,真央这个小姑娘,会痴心妄想一个人承担起自己的病。

      她跑出去后在门口还碰上自己的母亲,抽抽答答地和母亲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幸村君受苦了。”

      母亲理所当然会觉得莫名其妙,幸村精市没告诉她在仓库里发生的那件事;就算告诉她她也清楚那件事根本不是他发病的原因。

      她还没来得及理清状况或是安慰一下真央,真央已经猛地一鞠躬,哽咽着说:“如果幸村君需要输血的话可以抽我的!我知道我和幸村君的血型是一样的。如果需要其他的也可以换我的……”

      在真央的认知里,严重的病大概都要更换器官。

      母亲好歹和她解释清楚自己的病,把她送出医院后来到自己的病房,哭笑不得地讲起这件事。

      “那孩子很关心你哦,”母亲开玩笑说。

      幸村精市嗯了一声:“我也关心她啊。”

      我真的想让她好一点。

      一直都有这么想。

      后来他终于得以再次见到真央,她看向画作的眼睛里几乎浮出眼泪。

      她说她想画画。

      虽然她嘴上对这件事极力否认。

      幸村精市还在画画。

      以后也会。

      他总能等到某一天,真央给他打去一个电话,问他:“我可以画画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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