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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1 有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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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他怀里挣脱,隐忍着怒火,冷冷地说,“去开门吧。”或者应该我去开门,顺便出门。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我,眉心紧蹙,欲言又止。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凶巴巴地吼他,泪水终于按捺不住,夺眶而出,稀里哗啦流下来。
既然那么爱我,那么舍不下我,那么渴望和我重修旧好,为什么连一句善意的谎言也不肯对我说?哪怕不是发自内心地回答“不会”,我也能感到一丝丝安慰,至少不会如此心寒。
如果一切重新来过,我依然逃不脱被他抛弃的厄运,那么我今晚对他的两次情不自禁又算什么?简直就是犯贱!
他走过来扶住我的肩,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神情不知所措,我狠狠推开他,大吼,“你不去开我去开!”气冲冲地绕过他,冲到沙发前抓起羽绒服,拎起包,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迈去。
拉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的目光凝滞了。
隋远站在门外,见到我时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收敛起来。
我呆愣地望了他半晌,装作不认识,擦过他身侧,目无聚焦地向前冲。
他一把将我扯回来,推我进屋,关上门,口气严厉地责备,“外面那么冷,衣服都没穿好就跑,简直是胡闹!”
我本就受了极大的委屈,怒气在胸中急剧翻滚,几欲冲破头顶,见到来者是他时更是心乱如麻,百感交集,现在他又这么不分清红皂白地教训我,我的情绪霎时间就崩溃了。
我昂首挺胸,凛然地反击他,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隋远,收起你的好心吧!我的事用不着你管,现在不用,将来也不用!你过去就是多管了我的闲事,才把自己搞得左右不是人,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
他深深皱起眉头,语气明显不悦,“你什么意思?!”
我闻到了枪药的味道,但我的心已经控制不了我的嘴,我肆无忌惮地说,“你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吗?你救得了我一回,救得了我两回三回吗?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了,把心思都放到你该做的事情上吧!”说完,又想擦过他,却被他毫不客气地挡了回来。
他提起我一条胳膊,声色厉荏地冲我咆道,“什么救世主,什么救你,你给我把话讲清楚再走,我根本就听不明白!”
我的目光扫向一边的林洛城,再度回到他脸上时,唇畔已浮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当初执意和我结婚不就是为了救我吗?你怕我承受不了被他抛弃的打击,会干出什么蠢事笨事来,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娶我,难道不是吗?!这不是好心是什么?!”
隋远的脸倏地沉郁下来,漆黑深亮的眼眸中跳动着危险的火光,令我有些害怕,有些慌乱,气焰一寸一寸短下去,懊恼一寸一寸升上来,如果他现在扑过来把我掐死在当场,我也丝毫不会怀疑。
每次我与他搏斗,都以我失败而告终。
也许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制服我的人,但他这次会用什么方式,我不得而知。
可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做出我设想中的疯狂的举动,而是将脸撇向一旁,深深地吸气,我看到他胸膛的线条隐在平整的大衣下,起起伏伏。
我知道他已经愤怒到极点,但他这样忍而不发反倒令我更加紧张无措,因为无法掌握他的下一步行动而紧张无措。
半晌,他转过头,深深地望进我的眼睛,唇角挑出一丝令人寒彻心骨的冷笑,眼神清澈却清冷,就像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他从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但当他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时,我也隐隐约约地感知到:我和他之间完了,彻底结束了。
果然,他以一种平静如死水的口吻结束了这场已抵达高潮的战争,“程蔓,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你,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好自为之。”
“……”
十多年剪斩不断的牵绊,终于还是绝然地断裂了。
曾无数次假想甚至盼望过这一刻的来临,但当它真正来临时,我的心却仿佛坠入万丈悬崖,在与崖底触碰那一瞬间,摔得粉碎,痛得失去了知觉。
我眼神空茫地望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这一句话说得毫不费力,却那么残忍的抽空了我的思维和意识。
但我还不至于在他面前表现得过于狼狈和脆弱,愣了短暂的几秒后,我轻轻点头,面带微笑——虽然我的心在滴血,故作轻松地说,“那么,再见。”
我的精神有些恍惚,无意识拉开门,冰冷的空气扑打过来,钻进毛孔,渗入骨血,但我,感觉不到冷。
厚厚的雪覆盖着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地面,我踏着十寸高的高跟鞋,深深浅浅地踩在上面,步履仓促。一不留神,歪了脚,身体猛地向前扑倒。
一弯修长有力的臂膀及时挡在我腰前,拯救了即将与雪地亲密接吻的我。
站稳之后,我并没回头,眼睛直视着前方,冷冰冰地说,“你也不要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话出口后才觉得自己有赌气的嫌疑,于是又改口说,“我们三人纠缠得太久了,彻底划清界线对大家来说也许是好事。”
他不置一词,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原路返回。走出几步,脚踝剧痛,我停下来,但倔强地不肯叫痛。
林洛城微一皱眉,将我打横抱起,进屋之后,温柔地把我放在沙发上。
隋远目睹他的一举一动,没有说话,没有表情。
林洛城站在我们之间,轻叹一口气,呼出一团白雾,迷蒙了我的视线,只听他声线清冽地说,“今天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说到底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们没必要因为我而闹得不愉快。”
他真诚地望着我,再次开口,“蔓蔓,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立刻回巴黎去,永远不再回来。”
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听着他坚决的保证,笑了,“要走要留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利干涉,也不会那样做。”
“你不必担心伤害我,也不必顾虑什么,如果你觉得我离开对大家都好的话,我会这么做。”
“你是在逼我吗?”明知道我狠不下心,却偏要把决定权交给我。
他摇头,“我从来都没有逼过你,你是知道的。”
“你现在不是在逼我吗?”
“我只是想你知道你的态度。如果你认为我留下来只会给你造成困扰和麻烦,那么我愿意离开。”
“你没有给我造成什么困扰和麻烦,给我造成困扰和麻烦的是我自己。是我不知羞耻地周旋在你们二人之间,才搞得自己左右为难。”我把脸转向一边,眼睛穿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世界,光秃的树枝上结满了冰条,映衬着万家灯火,如绚烂的冰凌花般迷乱人的眼睛,我的心也茫茫然地飘着,找不到停泊的地方。
“我承认,这道二选一的选择题,我选不出来,我舍不下你,也舍不下隋远。” 面对他们俩,我第一次言明了内心的困顿和挣扎。
“所以,我唯一的出路就是:两个都不选。上回在酒吧里我就说过,只是你们都不以为然,后来,就连我自己也不以为然了。”真是讽刺,一面让人家离你远远的,一面又放纵自己应承人家的心意。
那天白羽在病房里对我说的话再次在我耳边徘徊,“他们都很爱你,但你不能两个都爱。”
“那我应该爱谁?”我稀里糊涂地问。
白羽笑,“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把难题抛给她,“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谁?”
她无奈,“没有如果,我永远都是我,不可能是你。”
我放弃,换了一个相似的问题,“你以前遇到过我这种情况吗?”像她那样完美无暇的女人,追她的人何止一个两个,恐怕十个八个都有吧?那么她,又是如何抉择的呢?是不是也经历过一番血腥的思想斗争呢?
但得到的答案却是肯定的,或者说是否定的,总之不是模棱两可的。我清楚地听到她说,“没有。”
我愕然,“我不信。”又加上一句,“除了你老公之外,肯定还有其他男士追求你吧?”
她大方地承认,“那当然。”美丽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如阳光般明媚,在那个阴沉沉的午后,我见到了第一抹亮丽的色彩。
我诡笑,“那你是怎么选择的?还是你老公英勇善战,自己杀出了重围?”
“我根本就不用选。”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从来都知道我的心在哪里。”
“从来没有过一点点的犹豫?”
“没有。”
我泄气,“可我犹豫得很。”又小声嘟囔,“看来还是你比较幸福。”
对于我孩子气的话,她一笑置之,很耐心地对我说,“我的幸福是来之不易的,如果你走一回我的路,你会发现,其实你比我幸福多了。但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不是你,你不是我,所以我们只能走自己的路,吃自己的苦头,寻找自己的幸福。”
思绪游离间,隋远冷不丁插话,“你不用矛盾了,我退出。之前说的话,我不会收回。”说罢,决绝地转身,离开,修长挺拔的背影里透出一股萧索,漠然。
我知道,他这一去,就不会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