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为皇后》柳映寒

5、堂妹

　　一会儿后，杜鹃从里屋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个包袱。
　　袁思语看见了，放下自己手中的点心，用锦帕擦了擦手，接过杜鹃手中的包袱亲手打开，才道：“前些日子我正好新做了两身衣裳，我瞧着有一身不管是颜色还是款式都非常衬你的气质，这不就自作主张让杜鹃拿出来给你看看，你要是瞧得上眼，就帮帮我让它物尽其用，也省的留在箱底让它蒙了尘。”

　　知道袁梦雅自尊心强，袁思语这番话可谓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了，按她的身份或是她前世的脾气本可以不管袁梦雅的，不过重活一世她对华服美玉这些身外之物以及自尊心啊这些虚妄之名都不甚在意，毕竟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比起性命来说那些身外之物和虚幻之名又算得了什么。

　　袁梦雅呢，听到袁思语的话微微抬起头来，好奇的看了那包袱一眼，但就是这一眼就让她的视线再没能离开那个包袱。

　　衣裳虽然没有完全展开，但光是露出的那些地方就足够袁梦雅惊艳的了，她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红色，还有那刺绣，一看就知道定是技艺极为娴熟的顶级绣娘绣的，她想把衣裳展开了好好欣赏一番，但她却不敢动，只能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这件衣裳穿在了自己身上，那该是多么美丽的风景。

　　而久久没等到袁梦雅的答话的袁思语又不高不低的喊了一声：“雅妹妹？”

　　袁梦雅这才惊醒，因为自己的失态而羞恼的涨红了脸，她快速的垂下头，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觉得刚刚那样的自己在袁思语面前仅剩的那点自尊都没了。

　　她唾弃自己的不中用，告诉自己要有骨气，要人穷志不短，但又克制不住的去偷偷瞟那件新衣，她心底也有个声音一直在说——

　　她都说了这件衣裳适合你不适合她，你为什么不敢接受？这件衣裳这么好看，你就不想穿在自己身上？你就不想那让些看不起你的人羡慕你？承认了吧，你就是想要那件新衣，非常非常的想要！

　　对，她就是想要！
　　这也是她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袁思语也说了她不会穿，难道真的要让这么漂亮的衣裳蒙尘？
　　再说了这是没穿过的新衣，所以她为什么不敢要？
　　她要了就是在帮袁思语，是的，就是在帮她！

　　袁梦雅说服了自己，她站了起来，一直低垂的头也抬了起来，挺直腰板面带微笑的朝着袁思语行了一礼，微微抬起了头，“既然大姐姐这么说，那梦雅就恭敬不如从命，厚脸收下了。”

　　袁思语古怪的看了袁梦雅一眼，搞不懂之前还唯唯诺诺的人，这会儿怎么又自信起来了，不过她也不想在这种与她无关的事情上花太多心思，既然袁梦雅愿意收下，那就行了。
　　她道：“杜鹃，把东西包好，一会儿给雅姑娘送到院子里。”

　　“不必劳烦杜鹃姐姐了，我的丫头就在外头等着，让她拿回去就行。”袁梦雅回袁思语话的同时，那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杜鹃的动作。

　　当最后一抹红色被包袱完全遮住之后，她感到有些失落，心想她还没看够呢，要是能再多看几眼就好了，但转念一想这件美丽的衣裳从今往后就属于她了，她便又高兴了。

　　虽然袁梦雅说是不用送，但袁思语还是让杜鹃把她送到门外，把东西交到了袁梦雅的丫鬟手里。

　　袁梦雅主仆二人等完全离开了韶华阁后才觉得轻松些，走路的姿态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姑娘，大姑娘的院落可真是又大又好看，而且规矩也特别严，真不愧是国公府的嫡出姑娘。”跟在袁梦雅身后的小丫头荷花连连感叹道。

　　她觉得自己这回可算是见过世面了，大姑娘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有多少都是她从没有见过的，还有那些个亭台楼阁，假山池水的，也都漂亮的很。

　　更别提那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了，从粗使的婆子到那些个三等丫鬟，二等丫鬟的，个个都体面着呢，尤其是大姑娘身边的杜鹃姐姐，她看着那穿戴可是比她家姑娘都要精致上许多。

　　不过这话她心里想想就罢了，可不敢说出口，虽然她才刚伺候姑娘小半个月，但这位主的脾性也摸清了几分，她们家这位姑娘看似温温软软的，其实心气高着呢。

　　再说袁梦雅心里还一直想着新衣裳的事呢，所以并没听清荷花说的什么,她只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荷花呢也无所谓，反正她家姑娘常常这样，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把视线放到自己手中的包袱，从杜鹃姐姐给她的时候她就好奇着呢，这包袱布摸着又软又滑，上边还绣着几只栩栩如生的飞蝶，也不知里头是什么样的好东西才会用这般好的布来包。

　　荷花这心就跟被蚂蚁爬过似的，痒的很，她踌躇了下还是选择问袁梦雅：“姑娘，这包袱我可以打开看一眼吗？”

　　“不可以！”谁知袁梦雅跟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一样，一把将荷花手里的包袱夺了过去，紧紧护在怀里，转身就大步的往前走去，几步后一回头见荷花还愣着没跟上，便不悦的训斥道，“还不快跟上！”

　　荷花一个激灵连忙跟上，之后看着袁梦雅走的道也不像是会自己院子的路，但之前刚被训斥，她这会是再不敢乱问了，便只是默默跟着。

　　七扭八拐的，袁梦雅带着荷花来到了一个凉亭里，她把包袱放在石桌上，背对着荷花自己亲手打开了，先是轻轻摸了摸，接着郑重的把里头的那袭新衣拿了起来，微微一抖，等衣袖、裙摆都垂落了才仔细去看。

　　这是一身团蝶百花烟雾石榴裙，颜色火红如榴花，除了裙身上富贵的团蝶百花刺绣，袖口、领口和裙摆都有用金银丝线暗绣的云纹，看着既耀眼又高雅。

　　袁梦雅一时间不由得看痴了，她喃喃自语道：“芙蓉为带石榴裙。”
　　接着再也忍不住的拿着裙子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又转过身去问荷花：“我好看吗？”

　　荷花瞬间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袁梦雅身上的那件衣服，连主子的话都忘了回了，直到袁梦雅又问了一遍，荷花才失神的回答：“好看！”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真挚，便加大了音量，可劲儿的点头说道：“好看，特别的好看！”

　　被夸赞的袁梦雅得意的笑了，她还炫耀的转了几个圈，裙摆飞舞起来就像盛开的石榴花，艳丽得让荷花觉得都快闪瞎眼了。

　　她微微偏开了头，便看到石桌的包袱里居然还有东西，“姑娘，这里头还有根簪子呢！”

　　袁梦雅闻言也停了下来，往包袱里一看，确实有一根簪子，而且是还是镶着红宝石的飞蝶扑花金步摇，与这石榴裙正般配。

　　袁梦雅原本以为袁思语能给她一身新衣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还给了她一根这么贵重的簪子，当然可能在袁思语眼中这并不算什么，所以就是因为这样袁梦雅在惊喜的同时心里头也有些难受，袁思语这是在施舍她吗？在袁思语眼中她是不是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呢？

　　袁梦雅紧紧拽着手中的新衣，突然觉得这抹艳红格外的刺眼。

　　荷花没能看出袁梦雅的心思，她看着这两样东西眼中都是羡慕，她感慨道：“姑娘，大姑娘对您可真好，送给您这么好看的衣裳和贵重的首饰。”

　　这话立马触动了袁梦雅的敏感神经，她狠狠的瞪了荷花一眼：“你怎知就是她送给我呢？”

　　荷花被袁梦雅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弄懵了，“啊？”
　　这......她们去大姑娘院子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带，出来的时候是杜鹃姐姐亲手把这个包袱交到她手上，所以这东西难道不是大姑娘送的，而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荷花小心的瞟了袁梦雅一下，觉得自家姑娘是糊涂了吗，怎么睁眼说瞎话呢！

　　而她那一小眼被袁梦雅抓个正着，袁梦雅心中本就憋着的气立马就爆发出来了：“你是不是在心里瞧不起我呢？你以为她给我东西就是对我好吗？她这是施舍我呢！这些东西在她眼里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从她手里漏出的几粒沙罢了，她肯定还有更好的才会把这些给我，她要是真的对我好，就该把她那些最好的东西都给我！”

　　荷花被袁梦雅吼的一愣一愣的，她虽然不聪明，也没读过书，但怎么听怎么觉得自家姑娘这话不对呢，不管好的坏的都是人家大姑娘自己的东西，自家姑娘又没出过一分钱一分力，所以凭什么就该把最好的都给自家姑娘呢？

　　只不过还轮不到她说话呢，袁梦雅在发泄了一通后，见荷花呆愣在那，顿时又来气了，她骂道：“你还杵着干嘛，还不把东西收拾了，不用回去了吗？”

　　荷花垂着头默默的去收拾动作，袁梦雅看她慢吞吞的样子，没好气的嘀咕了句：“这么蠢笨，活该一辈子都当让人使唤的小丫头！”便拿着衣服先出了凉亭。

　　而还在凉亭里的荷花瞬间抬起了头，惊讶的望着袁梦雅远去的背影，眼角一滴泪就那样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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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芙蓉为带石榴裙——节选自南北朝梁元帝的《乌栖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