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延宫秘闻》夜度孤云

17、第 17 章

　　卸下重重的门栓，朱红色大门缓缓拉开。昏黄的油灯将来人的脸打得明明暗暗，在凄冷的月色下看起来有点吓人。
　　“李公公？”
　　“如兰姑娘，咱家来是要告诉你，二殿下腿伤了，如兰姑娘这阵子就不用去万翔宫了。”
　　“二殿下伤得如何？”
　　李公公轻叹，“倒也不是很严重，可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也是够难熬的……不说这些了，二殿下吩咐我一定要把给你的赏赐送到。”
　　李公公侧了侧身，之间他身后两名小太监抬了口木箱，正是下午在万翔宫看到的那只。若非李公公特意前来，凌倩依恐怕早就把这“赏赐”忘了。明明是自己“故意”让二皇子跌伤，这受害之人反倒坚持给自己赏赐，凌倩依心中不免有些过意不去。看来这位二皇子大方得很，若非立场不同，凌倩依也不至于如此“狠心”。可她也明白，宫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心软。

　　待李公公走后，凌倩依回到院中，只见正殿房门紧闭，屋内也熄了灯，只有万安澜寝室的小油灯忽明忽灭。凌倩依推门而入，只见八仙桌旁已空无一人，桌上的饭菜一片狼藉，显然是不及收拾。循着灯光看去，只见万安澜正躺在床上，棉被紧捂，如意在一旁拿了手帕帮万安澜擦去额头上若有若无的汗。

　　见此情此景，凌倩依强忍了笑意，心下忽生一计。
　　“皇后娘娘请了太医过来给主子诊治，已经在路上了！” 凌倩依急得要跳脚。
　　“啊，怎么办……太医来了主子就要露馅了……” 如意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在不大的房间内来回踱步。

　　万安澜倒是较为淡定，低头沉吟了半晌，忽道“我又办法”，说罢便掀开被子下床，大步走向八仙桌，举起那瓶高粱酒就要往嘴里灌。

　　凌倩依本只想逗逗他们，没成想万安澜如此果断决绝。凌倩依一下子夺过万安澜手中的酒坛子，重重放在桌上，“不要命了吗？”
　　万安澜被这一口酒呛得不轻，一手杵着桌子咳得双颊通红，“多喝点酒……可以，可以扮作热病……” 万安澜喘了几下，伸手又要拿酒坛。
　　凌倩依拿起酒坛往身后一藏，“别喝了，我逗你们的，没有太医要来。”

　　万安澜的惊愕不是一星半点，他呆呆地看着凌倩依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如意被刺激了一整天，一时半刻也缓不过神来。

　　“什么事也没有，真的。刚才是李公公，来跟我说不用去教二殿下骑木马轮了，还把二殿下的赏赐送来了。你们看。” 说着，凌倩依侧身，指了指院中的那口箱子。

　　如意探头瞧了瞧，一巴掌拍在凌倩依胳膊上，“早晚得被你吓死！”
　　凌倩依咯咯笑了起来，总算是“大仇得报”。
　　万安澜兀自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酒水，有点不好意思地冲凌倩依笑了笑。
　　“以后别这样了，就算皇后娘娘来了也不能不把身子当回事。”
　　“喝酒暖身，也没什么不好的。”
　　凌倩依没说话，紧抿着嘴唇看着万安澜。

　　如意瞧出气氛不对，自言自语了句“我去看看二殿下赏了什么”，便无声无息地出了门，还不忘将房门轻掩。

　　“酒喝多了总归不好，主子还是少喝为好。” 凌倩依语气淡淡的，
　　“好，全听兰姐姐的。” 万安澜说得诚恳，天真得像个孩子。

　　凌倩依凝视着他那双眯起的笑眼，莫名觉得眼前这人仿佛海边的沙堆，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得四散，不留半点痕迹。
　　“我去帮如意。” 说罢，凌倩依转身就走。若是再这么看下去，指不定又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深夜，月光将静延宫的前院照得一片青白，所有房间都漆黑一片，前殿的东耳房，灯影重重，微弱的黄光在窗户上晃动了一整夜。

　　不论这几日的“闹剧”如何收场，皇上钦定的求雨之日如约到来。卯时未到，天还未亮，万安澜就早已起身开始梳洗更衣。只见他站在卧房中央，凌倩依和如意正将那套绛紫色朝服的褂子披在他身上。

　　这身衣服凌倩依虽在片场见程南穿过，却从未见万安澜上身。平日里万安澜向来着素色长袍，不加修饰，看起来与书生无异；可今日这紫色锦缎朝服加身，两条金线绣成的蟒趴在袖子两侧，倒衬得万安澜像是变了个人。

　　微弱的油灯下，上好锦缎反着淡淡金光；万安澜没了往日的笑意，淡然地注视着前方。不知为何，凌倩依觉得眼前这男孩瞬间高大许多，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帝王气。

　　“兰姐姐，兰姐姐。 ” 万安澜微微侧头，只见凌倩依双手捧了腰带，呆立在原地，魂魄不知神游去了哪里。
　　凌倩依仿佛如梦初醒，“哦”了一声上前为万安澜系上腰带。

　　面颊距离万安澜的前胸后背只寸余，那股熟悉的檀香依旧，可今日却给凌倩依一种距离感。再一次，凌倩依意识到，面前这人不是小学弟程南，也不是什么邻家男孩，他是真正的王族贵胄，是当朝皇子。

　　凌倩依将万安澜一路送至大门口，一言不发。
　　“今日兰姐姐有些沉默。” 万安澜紧了紧领口，扭头看向凌倩依。
　　凌倩依不敢看他，这样的万安澜，她不知如何面对，“那个，护膝我改好了，去给你拿。” 话音未落，人已经没了踪影。

　　门外，一名太监牵着一匹马，面露愁容，“六殿下，时辰到了，该上路了。” 这求雨祭祀讲究时辰，早一刻晚一刻都不行。
　　“麻烦再等一下，很快。”
　　万安澜客气得很，那太监纵是万般心急，面对这样一位主子，也是无法再劝。

　　万安澜目不转睛地盯着偏方，终于等到凌倩依出来。凌倩依将一个布包递到万安澜手中，“小心些，保护好自己。”
　　万安澜接过布包抱在怀中，“兰姐姐放心，不会有事的。早晨天气凉，湿气重，兰姐姐快回去歇息吧。”
　　凌倩依点头，脚下却未动。

　　“六殿下，我们该启程了。” 公公出言提醒。
　　万安澜也知不能误了时辰，最后看了凌倩依一眼，微微颔首，转身向马匹走去。那名太监见万安澜怀抱包裹，伸手就要接过，可万安澜却抬了抬手，道了句“不用”。

　　万安澜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凌倩依仰头看着，马上那名少年被熹微的晨光衬得高大无比。这一刻，凌倩依恍然感受到了一种不舍，正如那日自己出发去万翔宫时，万安澜的万般叮嘱。

　　少年坐在马上，向甬道尽头行去。凌倩依站在静延宫门口，一路目送，直至那人消失。
　　雾气蒙蒙的清晨，在二人不断对望中，变得暧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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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近些日子会不时蹭玄学以增加曝光量，造成伪更还请大家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