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延宫秘闻》夜度孤云

12、第 12 章

　　约莫一盏茶之后，二皇子才堪堪缓过来。凌倩依背对着他蹲在角落，余光瞥向天空，日头早已悄悄偏西。今日这一计，算是成了。第一次来万翔宫教二皇子骑车，自己一同胡闹还未被怀疑，直到即将结束之时正主连车都没摸到，凌倩依自己都佩服自己。

　　“如兰姑娘，我们继续吧。” 二皇子来到凌倩依身后。
　　计谋得逞，凌倩依心情格外清爽，对二皇子不禁也热情了几分，“下面请二殿下上去一试。”

　　二皇子从容不迫地走向木马轮，后腿高抬，学着凌倩依的样子一步跨上了车。对于自己进步如此神速，二皇子诧异不已，激动地望向凌倩依，后者也回应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就在二皇子刚刚抬腿上车时，旁边的几名小太监立刻放下手中物什，快步就位到木马轮四周，就似那日在崇文到一般。李公公见今日少了一人，也放下“身段”上前顶替。

　　“一，二……” 一名太监喊着号子，其他几人蓄势待发。
　　一个“三”字出口，几名太监抬脚便向前迈去；然而几乎同一时间，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停！”
　　所有人都如同突然静止一般，回头看向凌倩依。

　　“不需要这么多人，你们俩留下，你们俩松手。” 凌倩依指了指车前的两个太监。
　　那二人不知如何是好，看看李公公，又看看二皇子。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木马轮就只两只细轮，若二皇子真摔着了，不论轻重，都不是他能担待起的。
　　“主子，这……”
　　二皇子万安杰只犹豫了几瞬，便道，“全听如兰姑娘的。”
　　明明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却如此配合，凌倩依心中暗喜。

　　骑自行车本就为了“灵活”二字，两人推车总比四人推车轻松些。二皇子坐在木马轮上不快不慢地踩着脚蹬，在两名太监的推动下，绕着后院骑得不亦乐乎，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速度。

　　不知不觉，太阳西斜，一个时辰时限已到，二皇子万般不舍地从自行车上下来，眼角那抹兴奋还未退散。
　　“如兰姑娘，你这方法真好，真是比原来快多了！”
　　凌倩依微微一笑，“二殿下过奖了，等有朝一日二殿下学会了木马轮，那才叫真的快呢。” 凌倩依嘴上如此说，心中却一万个不希望他学会。
　　“好！我等着。“ 二皇子兴致不减，”小李子，送如兰姑娘回去。”

　　二皇子将凌倩依一路送到万翔宫门口，可见对这位“师傅”的重视。
　　出了宫门，李公公直接朝甬道西头走去。凌倩依本欲跟上，余光却瞥见东边不远处墙边，两个宫女正面对面谈些什么。其中一名身影熟悉，她定睛一看，那其中较为年长的一位，正是《漱玉传》的编剧张姐；而她对面那名年轻宫女，则是皇后身边的彩碧。

　　凌倩依停下脚步，直直盯着张姐，张姐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回过头来。见凌倩依从万翔宫出来，张姐表情立刻僵住，显然未曾料到这一节。此时，彩碧也转头看向凌倩依，满眼愤怒，似是在喷火。自从上次在静延宫，万安澜极力维护凌倩依让彩碧难堪，彩碧与凌倩依这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与张姐相识这事，是否可以让彩碧知悉，凌倩依拿不准注意。正犹豫着，只见张姐对彩碧说了两句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张姐走了，彩碧眼中怒火更旺。为了避免“引火上身”，凌倩依只好回头小跑两步追上李公公，与他一起在甬道尽头转了弯。

　　黄昏转瞬即逝，凌倩依回静延宫短短这几步路中，太阳迅速收起了光和热。待回到静延宫，天空早已没了红霞，只剩一片青蓝。在这种青色的笼罩下，静延宫的前院更显凄清。辅一绕过门口影壁，凌倩依便见空旷的院子中央，万安澜正捧着一本书坐在小竹板凳上，就着若有若无的日光认真读着。

　　见凌倩依归来，万安澜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兰姐姐可是先知？方才父皇下旨，命我们三日之后随他去天坛求雨，跪拜三日。兰姐姐这跪的容易，做的可真是时候。” 许是因为常年被禁锢在静延宫，万安澜那份欣喜溢于言表，
　　凌倩依一愣，“皇上下旨了？”
　　“是，传旨的公公刚走不久。”
　　穿过来这些日子，凌倩依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自己“预言”应验，没有狂喜也没有惊诧，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凌倩依四周看看，“如意呢？”
　　“下午出去了，神神秘秘的。不说她了，你今日在万翔宫，没受欺负吧？”
　　“我能受什么欺负。” 拥有金手指的人不在这个世界横行已算仁慈。
　　”真的？二哥没有为难你吧？”
　　一提到二皇子，凌倩依瞬间整个人都充满了自信，手舞足蹈地向万安澜讲述了下午在万翔宫的所作所为。凌倩依说得天花乱坠，万安澜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总归是明白了凌倩依这个“师傅”当得还算顺利。

　　万安澜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凌倩依，不知不觉慢慢靠近，一只手竟向凌倩依的脸颊伸去。凌倩依说得起劲，待到万安澜的手离自己额头仅寸余时，才堪堪反映过来。
　　只听“啊”的一声轻呼，然而这发声之人却不是凌倩依。如意拎着一只小竹筐站在影壁旁，几根手指轻掩着嘴。

　　“我，我……” 如意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时跟凌倩依如何插科打诨都好，但当了主子的面，也不敢随便说话。
　　凌倩依似被人抓包一般，羞赧地低了头看地；万安澜却大方得很，伸手轻轻一捏，便从凌倩依头上摘下一片暗红色的石榴花瓣，“这是石榴花吧，我记得二哥很喜欢吃石榴。”
　　“是，万翔宫后院种了不少石榴树。” 凌倩依只能借坡下驴，化解这段尴尬。

　　“那个……如兰，外面有人找你。” 如意指了指门外。
　　“找我？”
　　“好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皇后身边的人，彩碧应该不会悠闲到没事找事的地步，那么这个人只可能是……

　　凌倩依来到静延宫门口，果然，张姐在不远处冲她招手。凌倩依警惕地瞧了瞧四下无人，快步向张姐走去。

　　“今天下午你去万翔宫，干什么去了？” 张姐一脸严肃，把凌倩依吓得一愣。
　　“二皇子不是被赏了个木头自行车嘛，我去教他骑车。”
　　“你？教他骑车？没这么单纯吧。我听说皇上也全国悬赏会骑车的人，你怎么不去揭那个榜？“
　　“加官进爵什么的，对我来说也没用。我去教二皇子骑车，确实有别的目的。张姐，剧本里有一集是讲二皇子去找万安澜比武切磋，你还记的吗？”
　　“我能不记得吗，自己写的剧本就跟亲儿子一样，都烙在脑子里了。” 说着，张姐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记得，二皇子找他去切磋，万安澜受伤，然后在求雨大典上出丑……等一下，你不会还想帮万安澜吧？”
　　凌倩依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张姐一副为了自己孩子沉迷追星而痛心疾首的表情，“啧，你这丫头，怎么劝也不听。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说你啊，就安安稳稳地做宫女，找个机会离开静延宫，比什么都强。那个万安澜，有他自己的命数。”
　　然而张姐这番语重心长的教导，竟引来凌倩依噗嗤一笑。
　　“哈，什么命数，他命长命短，不都是你写出来的嘛。”
　　”是我写的，但我也不能把每个人都写出来呀。过去的如兰跟二皇子没有接触，你这一下子闯进了万翔宫，以后他对你如何可就没法预料了。再者说，这宫里的宫女太监，没一个是干净的，谁是谁的眼线，你哪能看出来？还是小心点好。“
　　张姐算是彻底被凌倩依打败了，这姑娘的性格她了解，向来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无谓浪费更多口舌。
　　凌倩依跟男人撒娇不会，跟女生卖萌的本事还是有的，她抓住张姐的手左右摇晃，甜甜道，“张姐，我会小心的。实在不行，还有你帮我呢不是？”
　　张姐不着痕迹地甩掉凌倩依，左右看了看。此时天色已晚，莫说静延宫偏僻，鲜少有人来往，就算恰好有人路过，多半也看不清她们二人这种不正常的亲密。
　　“宫里不许宫女这样拉拉扯扯的，以后注意点。你要是有事我当然会帮，不过亡羊补牢总不如未雨绸缪，但愿不要出问题才好。”
　　“张姐你放心，我好歹也是大学毕业，没那么笨。”
　　张姐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行了，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记住我的话，小心为上。”

　　第二日下午申时，凌倩依准时来到万翔宫。有了昨日的顺利，凌倩依今日非但丝毫不紧张，更是有撸起袖子加油干的兴致。回想起初次见到张姐时，张姐告诉自己整个《漱玉传》的背后真相，凌倩依便气不打一处来。既然金手指在握，不将二皇子好好整治一番都对不起这次穿越。

　　申时刚到，二皇子就已经在后院练起车来。凌倩依到来时，他下车接过太监递来的布巾擦了擦汗，显是练了不少时间。
　　“如兰姑娘，今日我们怎么练？”
　　“奴婢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二皇子敢不敢一试。” 凌倩依笑了笑，仿佛话中有话，着实让万安杰心痒起来。
　　“你说说看。”
　　“奴婢是想，今日不如由奴婢来帮二殿下推这木马轮。”
　　“你一个人？”
　　“是。”
　　“一个人……真能扶稳吗？”
　　“二殿下一试便知。” 凌倩依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与得意。
　　“好，试就试。” 二皇子倒也没犹豫，直接跨上了木马轮。

　　凌倩依这法子，自是十成十地安全，可以说没有一个人的自行车不是这样学的，从没听说两个陪练的情况。凌倩依轻推木马轮后梁，二皇子边骑边笑，嘴里还不停叫着“好”。

　　见二皇子如此兴奋，凌倩依打心底不爽。回想起张姐所述他们母子二人的卑鄙阴谋，凌倩依就气不打一初来。如今自己亲自教他骑自行车不说，还要将真实的自己深埋，竭力出演宫女“如兰”……凌倩依一边推着车，一边想着，忽的灵光一闪：若是此时，能让二皇子摔一跤该多好？凌倩依这样想着，嘴角微勾，在推了两圈之后，轻轻松开了手。
　　然而，想想中的那一幕并未到来，只见二皇子稳稳地坐在车上，独自将那木马轮从院子西头一直骑到东头。

　　糟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凌倩依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二皇子竟然在第二天就学会了木马轮。明日便是他找万安澜切磋的日子，如今没了木马轮牵制，该如何阻止？一时间，凌倩依脑中纠结如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