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犯》夏∮雪

3、二、初遇

　　在古铜色大门外站了许久，纪晖脸上一直保持着冷漠自持的神色。
　　既不期待，也不厌恶。
　　谁知这扇门里会走出怎样的人？他的父亲？还是那些个管家，佣人？忽而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凭着一纸遗嘱，去踏入一个陌生的世界。

　　看门的守卫收到了殷小星的旨意，不敢上前擅自开门，只得暗自羡慕纪老爷生了个英俊不凡的公子。
　　殷小星看了看表，考虑着让纪晖在门外再站三十分钟又会如何。
　　然而，她的到来以及看手表的举动令守卫会错了意。

　　铁门暗哑地打开，殷小星猝不及防地与纪晖来了个正面的对视。

　　纪晖静静地观望着她，缓缓地猜测着她的身份。
　　殷小星觉得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跟我走吧！”
　　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继续打量自己，她快步走到了前面。

　　纪晖提着沉重的行李，拒绝了守卫的帮助，跟在了她的身后。他对美女一向很迟钝，只是有些意外会有女孩用这样冰冷的口气同自己说话。
　　复又想了想，果然是自己在篮球队厮混太久，难免沾染上些许过分的自恋色彩，以为是个女孩就该朝自己扑过来。纪晖暗笑。
　　然而没过多久，纪晖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人分明是故意，带着自己，携着行李，绕着纪家花园足足走了一个小时！
　　“我的卧室到底在哪里？”
　　在一座人工湖泊的前面，纪晖停下脚步。
　　“就在前面。”殷小星闭着眼睛撒谎。走了几步，发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她回过身，正要继续圆谎，一旦望入纪晖那双清明冷淡的眼里，忽然觉得似乎没有必要了。
　　“你带我绕一圈，为什么？”纪晖问。他的脸棱角分明，即便是普通的问句，也会让人有被质问的错觉。
　　殷小星顿了顿，微微笑了起来。
　　“只是想让你看一看，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纪家能拥有这样庞大的地皮，可见纪氏产业的实力与前景……”
　　“我对这些没有兴趣。带我去我的房间。”纪晖厌恶极了这些冠冕堂皇。她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是介绍那个该死的男人有多么的富有和成功吗？
　　“我还没说完。”殷小星发现他皱起了眉，心情愉悦，“纪君华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是他当人不二的继承人。这些，包括纪氏的股票，还有东南西北遍及各地的房产与子公司，一切的一切，都会在他入土之后，成为你的东西。”
　　“既然如此，”她冷冽一笑，“你现在那么着急得住进来做什么？难道说，你有危机感了？还是，你热衷于打扰别人的家庭美满吗？”

　　纪晖盯着她嘴角的充满嘲讽的笑容，不再说话。
　　如果目光有重量，殷小星恐怕早就被压到窒息。
　　这也恰如其分地证实了她心底的恐慌。
　　纪晖的恨，无边无际，迟早会吞没她那善良的母亲。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一声尖叫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似乎是同时迈开了脚步，殷小星惊讶地看到纪晖丢掉了行李，飞快地跑到了湖边。
　　“是刘伯！”
　　殷小星踢掉了高跟鞋，匆忙地解开了腰际的裙带，纵身跳下了水。
　　她的水性其实和她的脾气一样糟糕。更何况，在她抓到刘伯的一瞬间，过长的裙摆也因为水的浸湿而成为她最沉重的束缚。殷小星知道自己拖着一个刘伯是决然不能安全上岸的，但是，让她这样放下刘伯一个人逃上去，她做不到。
　　做事往往只有冲劲，从不考虑结果。她想起了表姐闲侃时对自己的评语，不由苦笑。
　　看到吃力的殷小星与已呈昏迷状态的老人，纪晖已无一边欣赏的闲情逸致，脱下衬衫，迅速地跳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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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利地把殷小星同刘伯拖上了岸，纪晖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变化。
　　他静静地望着殷小星。
　　周围围了不少佣人和守卫，殷小星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样，认真地为刘伯做着基础的人工呼吸。
　　白色的碎花裙变作了一张透明糖衣，包裹着她姣好的身材。湿濡的发弯弯曲曲贴上了她的两颊，掩不去她满脸的慌乱失措。此刻，她正用力拍打着刘伯的胸口，努力为他渡气，直到刘伯咳了一声，一大口水从他的嘴里漫出，疲惫不堪的殷小星这才松开了手，紧绷的眉头也渐次舒展开来。
　　刘伯徐徐地张开眼，发觉殷小星正跨坐在自己身上，不禁有些尴尬：“小姐？“
　　殷小星则是高兴地跳了起来。
　　“你醒了！太好了！”
　　刘伯花了不少功夫想起了方才紧张的一幕，望了望身边驻足的殷小星与纪晖，目光停顿在纪晖身上，“你是，少爷？”
　　纪晖没有作答。
　　“阿——嚏！”
　　殷小星一个响亮的喷嚏。
　　纪晖想笑：全身湿透，又在湖边晒了半天的冷风，不感冒才怪呢。可手上的动作却好像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他把自己的衬衫披到了她的肩头。

　　殷小星冷得够呛，接过衬衫谢也不道声，立即转身跑开，却不当心撞上了前来找她的表姐纪兰兰。
　　“哎呦，我的鼻子！毁容啦，表姐！”她痛苦地哀鸣。
　　纪兰兰见她这般狼狈，不由关切道：“小星，你这是怎么了？”
　　“冬泳！冬泳！”殷小星一手心疼地揉着鼻子，一手不情愿地抬起，指着纪晖，“表姐，这个人交给你了，带他去我家……额，我冷死了，我先走一步！”说罢，她赤着脚飞快地消失了。

　　纪兰兰这才注意到面前同样湿透，却□□着上身的纪晖。因为经常运动，纪晖的身材很好，条感分明，肌肉均匀又不夸张。纪兰兰瞬间飞红了脸。
　　而纪晖则反复斟酌着殷小星最后的那句话。
　　“带他去我家……”
　　我家？她家？
　　纪晖倏地沉下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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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伯，不是让你别干活了吗！”纪家的客厅里，殷韵正在责骂先前溺水的老人，“你知不知道，小姐和少爷都为了你弄了一身的水。幸好，没有出别的意外，万一有个什么，你怎么担待得起？”
　　“对不起，夫人。可我不想白吃纪家的啊！”作为纪家的前任管家，刘伯不能忍受这种生活。
　　“殷姨，刘伯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吧。”纪兰兰好心说情。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坐在沙发上的纪晖身上。实在搞不懂，他那张没有情绪变化时刻冷冰冰的脸，竟然如此好看。
　　“妈，不如开除刘伯吧。”换好了衣服，殷小星从楼上走下来，语不惊人死不休，“反正他一把年纪了，也做不了什么事。纪家可不能养一个只会吃喝、却一无用处的废人。”

　　“小星，怎么可以——”纪兰兰不解地望着她。
　　倒是刘伯爽快：“谢谢小姐成全！”不等殷韵开口，他感激地望了殷小星一眼，随即走了出去。这么些年来，第一次，他挺直了腰板走出纪家的门。虽没了生活来源，但只有解雇才能维护他的尊严。刘伯心满意足矣。

　　“那就这样吧。”殷韵扫了一眼至今尚未开过口的纪晖，上了楼。
　　“表姐，你招呼客人吧！”殷小星刻薄地一笑，把纪晖说成客人，“我去和刘伯道别。”
　　看到殷小星渐渐走远，纪兰兰才有勇气对纪晖说话。
　　“你想吃什么？殷姨为你准备了很多小点心，我也有亲手……”
　　纪晖没有理睬她，站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透过朝南的窗口，他看到殷小星把走出纪家前门的刘伯再度拉了回来，两个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刘伯露出了很开心的笑容，随即，竟然跟着殷小星绕过之前她带他走的那个形状诡异的花园，隐入在了花海中，不知踪迹。

　　是夜，殷小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纪君华突然接到一笔大生意，飞去了美国。少了他的庇护，说不定明天纪晖就可以耍弄些手段施展报复行为。
　　她一味地堤防他，从未想过，不断出语伤人又耍手段的好像只有她自己。
　　蓦地，她的视线停在了床边的折好的一件白衬衫上。
　　这个家伙，其实也挺奇怪的……她困惑地想着，回忆起快要沉入水底时，突然抓牢自己的那只有力的温热的手掌，心底纠葛的情绪忍不住起了化学反应。
　　而当夜失眠的并不知殷小星一人。
　　多愁善感又温柔善良的纪兰兰一见钟情了。
　　她趴在窗台上，呆呆地望着星空，反复想着白天纪晖的种种，心跳不自觉地乱了拍……
　　夜，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