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青梅竹马》zu

15、第 15 章

　　皮小枝认为当到了眼前这种生死存亡关头，女王个人的尊严是不值一提的，于是准备虚心地采纳群臣的建议。
　　她首先将镜头给了孙妞妞。
　　孙妞妞是个慢性子，恐慌也比别人来的慢，现在才开始感到害怕，她只能够对皮小枝呆呆地摇摇头以表示爱莫能助。
　　然后皮小枝将镜头给了赵二虎。
　　赵二虎虎躯一震，抬头挺胸，未来的大将军发光发热的时机到了，那些偷偷躲被窝里看的兵书终于派得上用场了。
　　赵二虎高深莫测地吐出了一句话：“敌不动，我不动。”
　　皮小枝被他笃定的神情震住了，欣然采纳了这个建议。
　　一个时辰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这次孙妞妞的反应尤其慢，她看了看赵二虎，又看了看皮小枝，一脸恍然，慢吞吞道：“哦~不~动~”
　　皮小枝和赵二虎对视了一眼，各自把头扭到了半边。
　　大黑狗：“……汪汪汪！”

　　直到日头快要偏西，村口来了两个陌生人。
　　一个是涎皮赖脸的老道士，肩上扛着褡裢，灰白的道袍是宽袍广袖式样的，老道士瘦骨嶙峋的，道袍显得空荡荡的，老道士摇摇晃晃走动的时候一部分就那么在地上拖着。
　　另一个是个漂亮的小少年，看起来比他们三个都大，腰上别着一把木剑。之所以他们觉得这个漂亮少年比他们大，是因为那把木剑能恰好地别在他的腰间，而不会拖地。
　　赵二虎羡慕地看着，人家不仅比他高，人家还有剑。唯一的不足就是比他赵二虎白了些，真是可惜了。思及此处，赵二虎的心里稍稍平衡了点。
　　凭良心讲，少年也并没有很白，普通养尊处优人的肤色，跟戏文里的小白脸还是有差距的。走起路来不疾不徐，很是有一番气度，大概是因为使剑的缘故，有股凌厉的气势，完美中和了赵二虎眼中的那点白。
　　孙妞妞咬着手，眼珠子转了转，盯着少年，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竟然是第一个想到办法的：“剑，大黑狗。”
　　皮小枝早就觉得此人气度不凡，女王驾下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听闻孙妞妞此言，对着少年抱了抱拳，感觉自个儿气概不凡：“这位少侠，我们三人被这恶狗所困多时，还望搭救则个。”
　　少年闻言朝这边望了过来，然后，他看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少年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就是狂喜，没想此行如此顺利，看来当真是上天见怜。随即又有点哭笑不得，也不知她是打哪儿学来的这套流里流气的说辞，明明还是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却偏又作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少年对着老道士拱了拱了手。老道士却顺势坐到了路边，对着少年笑嘻嘻道：“你既然找到了人，自去便是。黄昏将近，这村里干农活的估计也快回来了，老道我打算在这里练个摊，挣几个茶水钱。你小子要是有兴趣带着你的朋友给老道我捧个场也使得。”
　　少年又作了一揖，才转过身朝大石头走去。
　　少年走到近处，站定，一脸郑重地对皮小枝点了点头，随即抽出了腰间的长木剑。长发无风自动，一派渊渟岳峙，恍若一代宗师。
　　“放心”二字刚一出口，只见少年的剑已经对着大黑狗挥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大黑狗回头就是一声“汪！”
　　少年不慌不忙，回剑一挑，以剑作棍，将大黑狗往远处逼去。大黑狗借力一跃，一下子奔得远了，不甘心地回头叫唤了两声，然后就三两下跑不见了。
　　再说回那个赶狗的英雄少年，架势和功夫倒都是真真的，但是他显然错误估计了自己的身体协调性，也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少年，力道不足且缺乏锻炼，结果赶跑了狗也挥掉了剑，自己还摔了一个屁股蹲。
　　少年懊恼地站起身来，终于明白了这具身体必将给自己带来很多不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悄咪咪把手在衣服干净的地方擦了擦，走到大石头下面，把手伸给了皮小枝。
　　赵二虎看着这个逆光而站，微微仰头的少年，崇拜之情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脑子里冒出了诸如临危不惧、勇武过人等新学的成语，连摔跤、起身的姿势都是那么淡定从容，赵二虎感觉大将军就该是这个样子，看来自己要想成为大将军要走的路还很长。赵二虎一边崇拜一边拎着自己即将破碎的小心心，对着少年郑重一抱拳：“敢问兄台，岂不闻兵法有云：‘敌不动，我不动’。”
　　少年分出心神瞅了这个小家伙一眼，心里觉得好笑，随口敷衍了一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四岁的成熟赵二虎完全被眼前的少年征服了，他心目中的大将军从此有了具象化的人，你看他，不仅有勇，他还有谋，并决定以后就跟着他混了，如果他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反正他二虎早已不堪忍受“家庭暴力”了。
　　另一边，皮小枝看着对她伸出手的漂亮少年，虽然觉得这个少侠这一仗赢得有点狼狈，但着实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她决定默认他为青枝女王驾下第一重臣，顺便感叹了一下赵二虎是个绣花枕头，从此赵二虎在她心里也有了具象化的实物形象。
　　皮小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瞟了赵二虎一眼，毅然决然地把手放到了少年伸出的手中。在少年长开怀抱准备将她抱下来的时候，顺势一扑，抱住了少年的脖子。
　　少年再次唾弃了一下这具小屁孩身体，差点接不住皮小枝，十分努力托住皮小枝的身体才能不让她摔下去。
　　皮小枝神气活现，仰起头：“我叫吴青枝，‘青杏枝头春意闹’的青枝，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少年张口就答，却发现出不来声音，猛然记起，是了，他现在说不出那个名字。少年对着小青枝笑了笑：“我叫周念生。”念念不忘生命中不可或缺之人。
　　皮小枝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就急着下地。周念生生怕摔着她，忍着手酸，赶忙稳稳当当把她放到地上。
　　孙妞妞扭着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等皮小枝落了地，天真地一伸手，言简意赅：“抱！”
　　周念生还没来得及松快松快酸软的胳膊，闻言只得上前再把孙妞妞抱了下来。
　　赵二虎此时的目光可以说得上是敬畏了，孙妞妞那圆滚滚的样子，他竟然也能抱得动，将惊叹的目光牢牢锁住周念生，他要是有一天也能抱得动孙妞妞就好了！（赵二虎你是好样的！）
　　感受到赵二虎热烈的视线，周念生认命地将目光移到了赵二虎身上。赵二虎脸上一红，连忙挺起胸膛，表示自己龙精虎猛，吭哧吭哧就自个儿爬了下去。
　　周念生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

　　辛辛苦苦干了一天农活的村人三三俩俩回来了。
　　老道士已经摆开了阵仗，铜锣敲得叮当作响。累了一天的村人见状都聚了过去，站在那里，指指点点，相互闲磕着牙，等待着好戏开场。村子里难得才有人路过耍个戏法，大多时候要等逢年过节才有为他们提供的丰富的娱乐节目，镇里的茶楼戏馆那是大老爷才消费得起的地方。
　　老道士见人群已经越聚越多，放下铜锣。脱下宽松的道袍，拎在手里，舞得虎虎生威。嘴里也不含糊，笑嘻嘻道：“诸位乡亲，众位友邻。路过即是有缘，烦您站一站脚，住一住步，看老道耍个戏法。您要是看着高兴呢就扔下俩茶钱，老道我不嫌少，当然更不嫌多。您要是实在为难，拍个掌，吆喝两声，老道也高兴得很，只图挣个上路钱。”
　　底下有人起哄了：“敢问道爷上的哪条路？天色擦黑，莫不是挣得那黄泉路！”
　　老道嘿嘿一乐，冲着起哄的人一顿挤眉弄眼：“黄泉路上多妖魔，正需要买路钱。”
　　众人会意，哈哈大笑，叫起板来：“道爷快耍来看看，不好看可挣不着那买路钱！”
　　老道忽而将笑脸一收，一本正经道：“老道这戏法可有个缘法。”
　　底下人随着他的声气也为之一静。
　　老道转着脸将众人来来回回瞧了一圈，这才微笑点头：“缘法到也~”
　　“却不知道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道见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这才半推半就吐露：“小老儿是个玄清观修行的道士，耍的戏法自然跟凡夫俗子不一样。这戏法不稀奇，稀奇的是戏法的结果。实话说老道我也不知道会变个什么出来，全凭诸天神佛心意。若捧场的诸位各个良善，则会有吉兆显现；如若不然，怕是会有大凶之物现世。”
　　“道爷恁会吓人哩！”
　　老道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您别不信。前几年老道路过万寿村，在王举人家变出了个玉蟾，结果您猜怎么着？他家十七岁的小公子去岁得了个状元！再说那黑风山的强盗窝，硬把老道虏了去，变出了把青天宝剑，那强盗头子喜不自胜，结果第二天官兵就杀上山来，老道我也得以趁乱逃脱。”
　　一时间鸦雀无声，老道看众人的神情已有四五分相信，使劲儿将道袍一抖，围着众人是左转一圈，右转一圈，道袍呼来扇去，猎猎有声。转完三圈，老道回到中间站定，再将道袍由上至下一抖，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
　　众人屏息以待。
　　老道左手提着道袍，右手往道袍里边一伸。俄顷，面露微笑。
　　底下众人伸长了脖子，只见道人的右手从袍子底下慢慢转了出来——一个托盘，上面累着三只寿桃。
　　老道士眉开眼笑，“哎呀！”一声，“此乃王母娘娘所赐蟠桃是也~果真结了个善缘法，看来在场的人都是善男信女，竟然惊动了王母娘娘。今年必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皮小枝早在敲锣的时候就赶早在前边占了个好位置，此时众人还未出声，她先“啪啪啪”拍了几下，像模像样地叫了一声“好！”
　　默默跟在她旁边的周念生闻声，把手往袖子里一掏，扔了几个铜板在老道脚下。
　　其余的人此时已回过神来，已然信了老道的话，好话不嫌多，好事不嫌少，纷纷往老道脚下扔铜子儿，有扔一个的，也有扔两个的。孙妞妞有样学样，捡了几个小石头扔了过去，落到铜钱上，清脆作响。
　　皮小枝愕然抬头，盯着周念生扔钱的手。
　　周念生摸了摸她脑袋上的小揪揪：“怎么？你想自己扔？”说着伸手就要掏钱给她。
　　不是的呀~皮小枝仰头望着周念生痛心疾首、欲哭无泪：“我，我就是觉得他手上的大桃子看起来很好吃。”
　　周念生默默看了一眼皮小枝，又看了一眼老道手上的桃儿。话说，那还是老道昨天从他家寿宴上顺来的。

　　皮小枝扯着周念生的袖子努力往人群后边挤，生怕他再扔钱出去，虽然不是自己但看着也心疼啊。
　　旁边的四岁成熟虎也正拖着丢石子上瘾的孙妞妞往外边挤。他看见孙妞妞的石子有一颗砸到了老道身上，老道正“哎哟”个不住，不过他以为是钱砸的，痛并快乐着。孙妞妞这丫头年龄不大，力气却不小。赵二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恋恋不舍的孙妞妞拉出去。

　　眼看天色不在早了，几个人都各回各家吃饭去了，唯有周念生跟着皮小枝走了。
　　太阳的余晖将一大一小的影子映在黄土路面上，一长一短，时走时停。
　　皮小枝很奇怪：“周少侠，你老跟着我干嘛呀？”
　　周念生脸上一红，他光顾着来找人了，什么都没考虑：“我，我没有地方去。”
　　皮小枝陡然生出一股我的小弟归我罩的责任感，走到周念生身前，勾了勾手指。
　　周念生弄不懂这是要干嘛，低下头，弯下腰，问：“干什么？”
　　皮小枝很满意这个高度，抬起小手顺势拍了拍周念生的肩膀，大义凛然：“那就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