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仙门有毒》由衷

10、第010章

　　鸡鸣三声，城门开启。

　　清晨的城门一代空空荡荡，除了把守城门的卫兵，一个人都看不见。

　　梁鸿策马穿过城门，官道向前延伸，天色将明未明，举目四顾郊野茫茫，青灰寒雾朦胧。

　　迎面吹来的晨风寒凉，正有一股清孤寂寥之感要漫上心头，忽然，耳边传来老牛哞一声慢悠悠的叫声，又听见鸡群咯咯哒哒，鸭群嘎嘎嘎的热闹起来。

　　梁鸿一愣，看向挑担赶车赶早进城的乡民队伍，不觉笑了一笑，打马避让到路旁，正要往前赶路，忽然听见一个有些耳熟的女子声音唤道：“梁大夫？”

　　声音来自左前方，梁鸿循声望过去，就见道口一株槐树下，白珑正站在那里，向自己望过来。

　　四目相对，白珑微微一笑。

　　女子的气质仍是那般枯涩如深秋，绽开笑容，就仿佛看见红的黄的落叶漫天缤纷，随着秋风飘舞。

　　“白姑娘。”

　　梁鸿下了马，牵着缰绳走到白珑面前，问：“那你一别，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相会。”

　　“……非常抱歉，”白珑斯文的垂下眼睑，稍稍低头，开口先致以歉意，随后解释道，“妾身不太习惯现身人前，那日周围人一多，我不自觉慌了神……”

　　那日后，白珑有再去寻过梁鸿。

　　她暗中留意梁鸿的举动，发现他有把自己的话听见去，去切实查证梁鸣的行动，十分窝心之余更放下心来，便没有再在梁鸿面前现身。

　　不是没有察觉白珑来历特殊，对方不主动提及，梁鸿也不会去冒昧的深究，笑应道：“无妨，白姑娘一片赤诚之心，那日好心上门提醒，那日一别后还未曾有机会向姑娘道谢，希望姑娘不要见怪。”

　　鬼修黯淡的眼神明亮起来，秋叶经雨洗亮，黄叶反射阳光烁烁如金。

　　白珑犹豫了一下，轻声问：“我有帮上忙吗？”

　　梁鸿点点头：“是，若非姑娘提醒，恐怕我到现在也不能发现，原来二弟对家里人早已有所隔阂。”

　　“那就好，”白珑微微的笑了，话说完，过了一会儿才忽然意识不对，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家。”

　　梁鸿笑道：“白姑娘放心，在下没有误解。”

　　叙过了旧，白珑提起正事。

　　“不瞒梁大夫，我这次来，是受人之托，特意来向梁大夫求助的。”

　　听见求助二字，梁鸿的目中闪过一丝为难。

　　清静观事件的真相关乎亲人的品行，可是有人求助上门，放着不管，梁鸿心里也过意不去。

　　白珑看着梁鸿，又看一看他身后牵着的骏马，安静的站了片刻，忽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道：“啊，梁大夫这是要出远门？”

　　梁鸿露出一丝苦笑：“没错，真是不凑巧。”

　　他向白珑问：“白姑娘要找我帮什么忙，是要紧的事吗？”

　　要紧不要紧，白珑也说不上来，出于慎重起见，她在向明燕等人提议求助的时候，没有说出梁鸿的姓名。

　　反正明燕写的也是封匿名信，两边都不透露姓名，既方便也公平不是吗。

　　白珑拿出信件，简略说明情况，梁鸿听着听着感到哭笑不得，道：“像我询问一些棘手的情况，仙门修士该如何正确处理？这……”

　　“这样的事……”

　　梁鸿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接过信发现分量不轻，眼看着天色从昏蒙到大亮，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再在路边耽搁下去，抵达清静观的时间，怕就要拖延到天黑之后。

　　“白姑娘，”梁鸿解释道，“我现在确有要事，急着要赶往一个地方，可以的话，我能把这些信件带走，在路上看吗？”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白珑点点头同意了。

　　梁鸿向她抱歉的笑笑，道：“那么，白姑娘请多保重，在下就先告辞了。”

　　把信放入腰间储物的佩囊，梁鸿牵着马往前走去，正准备上马赶路，一转过头，就看见白珑跟了上来。

　　“白姑娘？”梁鸿诧异的问。

　　白珑解释道：“妾身答应过的，要带梁大夫的回信回去。”

　　“这样……”

　　梁鸿急着赶路，路上就算有时间看信，又哪有功夫写回信。

　　让白珑留在洞明城等他回来，可是清静观那边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万一遇上突发事件，或是发现了什么，到时候忙乱起来顾不上这头，害人家空等，他也过意不去。

　　梁鸿考虑再三，发现最稳妥的做法，只有如此了。

　　“白姑娘，”梁鸿道，“在下现在要去一个地方，离洞明城不远，但是不知道会在那里遇到什么，所以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白姑娘急着要回信，又不介意旅途奔波的话，不妨随我一同前往？”

　　“日落之前便可抵达那里，今晚我就将回信写完交给姑娘，如此一来，不管在下遇上什么状况，姑娘也可以带回信回来交差了。”

　　白珑半低下头，娴静如一株傍晚的合欢树，纤细的睫毛阴影扫落在颊上，半拢眼眸安静的考虑着。

　　想不出这个办法的不可行之处，白珑抬起头，向梁鸿应道：“就照这样办吧，只是如此一来，妾身就给梁大夫添麻烦了。”

　　“不麻烦。”

　　梁鸿应道，翻身利落的上马，左手把住马缰，从马背上弯腰右臂伸向白珑。

　　“人生在世，幼童麻烦双亲，老迈麻烦子女，左近麻烦右邻，亲朋麻烦好友。要是人人都没有麻烦，谁都不需要谁来帮忙，到那个时候才真是麻烦大了。”

　　“来，白姑娘，”梁鸿向站着不动的白珑笑道，“‘麻烦’姑娘搭把手，坐到马背上来。”

　　白珑看看伸到面前的手，再抬头看一眼梁鸿。

　　不经意，女子撞进面前男子眼中的笑意里。

　　仿佛置身于芦雪庄外四时飞舞的芦花雪景，骤然迎来晨曦，触目所及所有绒绒如雪的颜色一齐被阳光点燃，流火烁金，摧枯拉朽直烧到天边去，与漫天云霞连接在一起。

　　握住梁鸿的手臂借力，白珑坐上马背。

　　在梁鸿身后坐稳，对方提醒了一声，扬鞭打马往前驱驰。

　　鬼修轻盈飘渺，如同一团雾气固定在马鞍上，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也并不觉得颠簸，只有一点秋日清晨草露未干的时候，不小心踏进草坪，衣摆湿润微凉的冷意。

　　白珑没有骑过马，生前没有，死后更加是第一次。

　　芦雪庄精心饲养的马匹雄健矫捷，远胜寻常的骏马，道旁风景如潮水涌动一般往后飞退。

　　白珑不甚在意的扫过一眼，便垂下眼睑专心致志的沉默。

　　鬼修的日子清苦寂寥，她比谁都擅长沉默。

　　白珑什么都没有去想，然而非常突兀的，一个念头忽然跳进她的脑海中。

　　她想，她喜欢骑马。

　　不是因为马行如风，不是因为风驰电掣令人激动，也不是因为纵马踏青道旁的风景令人留恋。

　　她喜欢马蹄的声响。

　　哒哒哒哒错落交踏，像鼓点，像乐音。

　　像还活着的女子怦然心动，鼓动如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