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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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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萸换了衣裳,用帕子将地上的水渍擦干,回到床前伸手摸了摸顾长越的额头,见他没再烧起来,这才拿着顾长越换下来的湿衣裳,蹑手蹑脚走到门背后。
项萸没有马上出去,站在门背后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外面有人,这才迅速拉开门一溜烟儿向厨房跑去。
再回来时,项萸手上除了烤干的衣裳,还有一个大碗。
为了让顾长越有力气赶路,她贴心周到地给煮了一大碗鸡汤面,还在上面盖了个煎蛋。
项萸反手关上门,抬头冷不丁对上一道灼热的目光,不由吓了一大跳,声音不稳:“你醒了?”
顾长越靠坐在床头,望着门的方向,大约是在等她回来,闻言点了点头,乖巧得像在等糖吃的孩子。
这一刻项萸确定那是看陌生人的眼神,定定心神快步朝他走去,醒了正好,省得她还要叫醒。
顾长越说:“谢谢姑娘几次三番救了在下,姑娘的大恩在下无以为报,只能……”
“别!”项萸生怕他下一句就是以身相遇,连忙抬手阻止他:“我对你没恩,做这些也并不是想救你,所以你用不着报恩。”她只是在自救。
她把衣服递给顾长越,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穿上衣服,把这碗面吃了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
“走?去哪里?”顾长越接过衣服没有动,眼巴巴地看着她。
项萸:“……”
她为什么从顾越廷声音里嗅出了可怜的意味?那可是顾长越啊,项萸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觉,耳朵出现了幻觉。
项萸耐着性子,将那句涌到嘴边的“回禹州”咽回肚中,而是说:“当然是回家,若是不想回家,爱去哪里去哪里。”
顾长越耸肩:“可我不知道家在哪里。”
连这个都能忘?项萸觉得不能这么狗血,顾长越一定是在驴她,打量着她好欺负。
折腾了大半晚上,项萸耐心彻底告罄,索性他已不认识自己,当即将小脸一板,声音冷下来。
“外面的官兵是在找你吧?当然了,这跟我没关系。不过你也看见了,我就是个穷丫头,是掌柜的心善留我做个小帮工,自顾尚且不暇,您就自求多福吧。”
项萸软硬兼施,撂下话转身就走,她真怕再和顾长越共处一室,会忍不住冲上去挠花他的脸。
望着她气呼呼离开的背影,顾长越一改刚才的无助,眼里笑意流淌,他的好姑娘,此刻就像只炸毛的小猫。
娇俏的背影被房门阻隔在外,顾长越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金黄的煎蛋上,顿时口舌生津,只觉得饥肠辘辘,掀开被子走过去,大快朵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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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项萸走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可实际上呢?只有项萸知道她心里的小鼓就没停过,万一顾长越就是不走赖着她怎么办?
她其实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可能真去报官吧。
官官相护什么的就不说了,哪怕真是顾顾长越的对手,她也落不着好。这些人她太了解了,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顾长越还没怎么样,她这个告密之人先就要遭殃。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两人相处这么久了,她并不想害他。
天快亮了,项萸听到院子里有响动,是年妈起来了。
“姑娘怎么在这?”年妈走进厨房看见她,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外面黑洞洞的天,问项萸:“反正无事,怎地也不多睡一会儿,天都没亮呢。”
项萸没说自己压根儿就没睡,笑着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我认床。”
年妈了然地哦了一声,笑着安慰道:“原来是这样啊,没事儿,慢慢熟悉就好了,中午吃过饭去补个觉。”
项萸并不想回房,奈何眼皮太重,午后在年妈再三要求下,还是心惊肉跳地往小院去。不过她没有即刻回屋,在院里站了好一会儿,做好心理建设后,才推的门。
屋里没人,顾长越已经走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面碗还搁在桌上,里面一滴汤也没剩下,不知是倒了还是吃了。
项萸松了口气,脱了鞋子合衣上床,几乎是沾枕就睡着了。
这一觉项萸并没睡好,她一直在做梦,梦里她不停赶路,可不管去哪里,都能碰到顾长越。
逼仄的山道,项萸步履匆匆低头赶路,一抬头顾长越突然站在面前。旁边是万丈悬崖,退无可退,再一看,身前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大灰狼,还会说话。
他说:“你是逃不掉的。”
大灰狼说着猛地朝她扑过来,项萸生生被吓醒了,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一脑门子冷汗。
这觉睡得比不睡还累,项萸身心疲惫下了床,却没回厨房,头重脚轻地出了客栈。街上空无一人,项萸频频回头,稍后风吹草动,她便忍不住要去看。
总觉得顾长越就在身边不远处,既盼着看见他,又希望永远看不到他。
常平镇不大,横竖两条街,很快就走完了。项萸没看到顾长越,倒是远远看到驻扎在镇外的官军,原主翠屏峰被围的记忆蓦地涌上脑海,惊出一身冷汗。
杀手譬如见不得光的老鼠,官军便是他们的天敌,乍然相见,逃跑是本能。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项萸匆匆回到客栈,无所事事的吴林照例站在柜台后,年妈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搽桌子。看见项萸,年妈放下帕子迎上来:“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也不多逛逛。”
“街上没什么人,我走走就回来了。”
她和煦的笑容和亲切的话语让项萸安心不少,项萸过去拿起桌上的帕子擦起来。年妈也不阻止,只说让项萸随便擦擦就成,她回厨房去做晚饭。
年妈一走,项萸手上的动作慢下来,心不在焉的往外一瞥,眼角一个黑影迅速闪了过去。她怔了一下,继而想到什么,一颗心突突直跳,放下帕子对吴林说有些不舒服要回房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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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又回来了?”
在房间里看见顾长越,项萸一点都不意外,只觉得头疼。刚才前面客栈看见那个黑影时,她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推开门,就看见顾长越去而复返,坐在她屋里。
临街的窗户震动,显然他是从那里翻进来的。
不请自来的顾长越一手捂着胸口:“你也看见了,外面那么多人,我出不去。”
项萸苦笑一声,下午她在街上时一直觉得顾长越就在不远处,只是没看见人,安慰自己可能是错觉,如今看来哪是什么错觉,分明是第六感太准确。
但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项萸坐到他对面:“这么说来,镇外那些官兵真是冲你来的?”
顾长越语焉不详:“唔,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项萸急得一下子站起来,顾长越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项萸倒抽一口气:“别说你忘了。”
顾长越苦笑:“我确实不记得。”
项萸不信:“那他们为什么找你,你总记得吧?”
在官道上碰见他们时,也不是一开始就大打出手,而是两人说了什么,才拔刀相向,然而顾长越还是那副表情。
“……”
项萸手握成拳,忍了又忍,才没当场暴走,问顾长越:“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顾长越无辜脸:“凉拌。”
大约是项萸表情太狰狞,他又马上接道:“这些人不可能一直驻扎在这里,总会走,等他们一走就没事了。只是在那之前……”
剩下的话顾长越没说,而是朝项萸看来。
项萸则转开视线不看他:“想都别想,一会儿你就走。”
项萸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顾长越,山道上没有扔下他就走,昨夜没有见面就报官,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眼下她都自身难保了,怎么也不能允许身边再来个不定时炸弹。
然而这枚炸弹不是她想扔就扔的,顾长越显然打定主意要赖上她。
“你说,如果让那些人知道是你收留了我,他们会不会把咱们当成是一伙的?”
“你……”项萸没想到顾长越这么无耻,居然威胁她。
顾长越笑了,声音软下来:“这里我只认识你,除此之外别无去处。你放心,他们不会挨家挨户进门搜,只要你不说,咱们就很安全。”
面对他的威逼利诱,项萸忽然就很怀念张家村那个老实善良的顾长越,所以短短十多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把一个人变得截然不同,或者说这其实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项萸偏向后者,眼下的情况由不得她不答应,可她实在不甘心,好不容易逃出张家村,却又被另一种方式“捆绑”在一起,要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不逃呢。
谁也没有再说话,场面有些僵持不下。
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年妈关切的声音:“小萸,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