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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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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妈说她以前的确是在大户人家做厨娘,大户人家过日子讲究,尤其是在吃食上。除了每日三顿正餐,还有宵夜,更不提时不时的汤水小点,从早上睁开眼一直忙到到晚上睡下,中间连个打盹儿的时间都没有。
“忙些也没什么,只要有盼头。我本想着做个几年,等何香也大些了,我就去夫人那儿讨个人情,把她接来。那怕做个洒扫丫头呢,母女能在一处,也是好的。谁知道……”
提及往事,年妈眼眶红了一圈,她叹了口气:“女儿没了,奔头也没了,那个家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我便出来了。路上偶然遇到掌柜,得知我会造些汤水,说他有个客栈还缺个厨娘,问我愿不愿意来。就这么着,我跟他来到常平镇。”
项萸没想到不过随意一问,触碰到年妈的伤心事,很是愧疚,盛了碗汤送到年妈面前:“您喝汤。”
年妈接过汤喝了一口,再开口神色恢复如常,又是那副笑模样:“姑娘既不睡,不如出去走走的好,像你这个年纪,要多动动,身量才会长得更足。”
项萸闻言把头一缩:“不了,我留在客栈就好。”
官兵什么的就够可怕了,更可怕的是还有个顾越廷,她可不想再跟他搭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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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越在风里坐成了一块石头,客栈那边也没有动静。顾三不当回事,顾七却不能,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他终是忍不住,抬脚往客栈那边去。
到了一看,顾七气得倒栽葱,差点从房顶上掉下来。
客栈那边三人其实也没干啥,不过是围坐在厨房的小桌旁,正准备吃饭罢了。
一想到公子他还在街口吹着冷风……顾七按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只觉得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越发刺眼,很有种想要扔块石头下去打翻桌子的冲动。
顾七满腹憋屈回到街口,正要开口,顾长越抬手阻止他开口,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吧。”
“走?”顾七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欣喜地扶着他的手就要往马车那边去,早该走了。
刚走两步,公子停下来不肯再走。顾七当即一拍脑门,瞧他这榆木脑袋,公子这吹了一下午的冷风,该让顾三把马车赶过来接才对。
谁料他正要开口喊顾三,就听公子说道:“不是这个方向。”
顾长越说完也不等顾七,自己转头就走,顾七一看,那是……客栈的方向。
顾七懂了,公子不是要回车上,是要去客栈。这也行,公子要见个人,自该如此。
只是……顾七看着驾轻就熟地拐进小巷,最后在一扇崭新的窗户下站定,有些不懂。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寻山。顾长越显然没有将顾七的承受能力考虑在内,推了推窗户,一下没推开,淡定地指了指窗户,示意顾七进去帮他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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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饭后,项萸没有马上回屋,年妈说虽没人来,客栈还是应该要保持干净才对,否则万一有人来,手指一抹,桌上全是灰,那客栈以后还开不开了。
项萸深以为然,等年妈打来热水,她和吴林把桌椅板凳都擦了一遍。年妈本也要动手,项萸说她做饭辛苦了,这些活计就交给他们就好。年妈也不再坚持,说去厨房给他们做些点心当宵夜。
项萸上下来回的跑,等到放下抹布,额上浸出一层毛毛汗,半点寒意也无。
年妈擦着手从帘子后出来,环顾四周,视线回到两人身上,满意地点头笑道:“甚好。回房歇着吧,宵夜和热水都送到你们房间了。”
没什么比劳动后来个热水澡更惬意的事情了,项萸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和他们一起,将客栈门窗关好,回了后院。
进屋前年妈叫住她,贴心地说小厨房的炉子上留着火,清鸡汤什么的都有,若是晚上肚子饿了,便自己煮碗面对付。
项萸谢过年妈的好意,她没说昨夜担惊受怕了半宿,睡眠严重不足,倒下去就能一觉到天亮,哪里还能起得来吃面。
大约是连老天爷都觉得原主前世过得太惨,这一次要把好运给她补齐,才会遇上年妈这么个贵人。项萸感慨地关上门,心道跑路果然是对的。
她转身往里走,没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房里有人!
急促的呼吸声像鼓槌一下接一下敲击着她的鼓膜,刹那间项萸头皮发麻,背上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声音是从床铺那边传来的,她忍住转身就逃的冲动定睛看去,床上赫然侧躺着一个人。虽然他背对着项萸,可那身衣裳以及绑带……项萸几乎是瞬间就认出来了:顾长越。
他为什么会在她房里?
是天杀的宿命还是该死的缘分?
……
这些项萸通通来不及去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别人知道顾长越在这里。项萸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要请顾长越离开,等走进了才发现顾长越在发烧。
顾长越双眼紧闭,眉头皱着,一脸痛苦的表情,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又急又重。项萸小心翼翼伸出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随即被滚烫的温度惊地猛然抽回了手。
让他自行离开看来是不行了,自己又没那个能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丢出窗外。
项萸无语望天,望着顾长越有点想哭。
这边左右为难,那边窗户外密切关注着房中动静的两人却松了口气,正是顾七和顾三。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幕下。
公子本要求他们将人送到屋内就马上离开常平,可他们哪能真放心把病中的主子交给一个陌生姑娘,是以亲眼见到姑娘没当场将人扔出来,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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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越需要尽快降温,幸好年妈为项萸备了热水,贴心之举意外派上了大用场,项萸都感叹顾长越这是瞌睡遇上枕头,运气好。
不能将人扔过墙,那便只能帮忙了,等他烧一退,再让他赶紧走。
眼下身边没有药物,也不能去找医生,只能靠物理方式降温。
项萸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将顾长越连人带衣服弄进木桶里的。她扶着顾长越不让他滑水里,顾长越这会儿整个人都已经烧迷糊了,没有意识,别提自己坐了,就连对外界的刺激也没什么反应。
泡了一会儿后,顾长越额头没那么烫,脸也不那么红了。
水慢慢变冷,见差不多了,项萸又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顾长越从水里捞起来。人刚一靠到她身上,弄得项萸一身水,她身上的衣服都打湿了,也顾不上换。
项萸这会儿神经高度紧绷,害怕弄出什么声响把年妈和吴林引来,一举一动异常小心,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先前只顾着将顾长越弄到木桶里,忘了衣裳这一茬儿,这会儿顾长越里外都湿透了,不得不脱。情势让她没有害羞的余地,半闭着眼,把他身上湿透的衣服扒了下来,拿过一旁的帕子胡乱擦干。
等顾长越重新躺回床上盖好,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可还没空休息。顾长越这一泡水,温度是褪下去了,可先前包扎的伤口又打湿了。
好在包袱里还有些药,项萸拿出来给他敷了,又匆匆将伤口包好,拉过被子将人从头到尾盖了个严实,这才在床边坐下来喘口气,自嘲原主杀孽太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还债。
至于债主本人么……
她低头朝床上看去,顾长越呼吸平稳绵长,眉头也没再皱着,眉目舒展开来,柔和的线条一直延伸到下颌。这样人畜无害的顾长越,卸下一身锋芒,把项萸看得一阵恍惚。
说起来,自官道相遇到现在,这还是项黎第一次近距离仔细打量顾越廷。也是这一看,才发现顾越廷五官长得极好,是个好看的男人。
凉意使项萸打了个寒噤,她赶紧站起来不再看顾长越,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呢。一地的水要擦,顾长越的衣裳要想办法弄干……还有,她身上的衣服湿完了,必须换,这才是当务之急。
屋子小没个遮挡,好在顾长越还在昏睡中,项萸没工夫矫情,背对着他把衣裳换了。上次她发烧顾长越也是这样为她泡水降温地,该看不该看的早就看完了。
项萸背对着顾长越换衣裳,没看见床上昏睡的人不知何时醒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落入耳里,顾越廷悄然睁开一条缝,眼前一片白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愣了一下,旋即闭上眼,只是那上扬的嘴角再也没放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