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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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潜台上，一众彦洄宗弟子皆身披缟素，男子于右臂上系玄色长帛巾，女子于左臂，皆端跪冰冷的白砖上。雪于半刻前始落，纷纷扬扬似柳絮，染这一洲缟素。
望潜台共三层，最下层所跪弟子最多，多为外门，中层则为内门弟子与一些外门资质颇优者，其数不足外门十之一二，台的最高处，只有八人，置有三跪垫，五蒲团。跪于首的，便是这彦洄宗宗主季何，其左右两侧稍后些，各有一跪垫，此后方并列摆有五蒲团。所有人都俯首而跪，面露身心欲裂、痛催肺腑之色，若非那不住动弹的手指、时不时的侧目相视暴露出大部分弟子的不耐烦，倒难觉察出原有如此多人惺惺作态，真是端的一副好脸皮。
季何身后的两个跪垫，仅左侧跪了一人，是位出尘绝逸的女子，墨发仅由一根麻布条绑着，垂于脑后。女子跪的端正而虔诚，脊背直挺，双肩略微放松却有力，神色淡漠，好似霜雪中的坚松。但她的眸中却有几分显然不合时宜的焦虑，像是几经思忖，女子藏于袖下的手拽紧了衣裙，轻唤了声“宗主”。
季何双目轻阖，神色未变，轻叹了口气，传音道:“待跪礼完了再做定夺。”
女子神色一变，惊自己竟忘了传音这回事儿，直接开口问宗主，顿时心生悔意，垂低了头。
约莫两刻钟后，浑厚有力的钟声响起，宣告着跪礼结束。季何一手抵地，缓缓起身，左手抱着右手作揖，又跪下扣了四个头，绕过跪垫，执起置于青莲温碗内的酒注子。身后女子忙从供桌上拿起实木案（有脚托盘）来，上头摆着三只青铜云纹爵。季何将酒沿内壁轻缓倒入，再抬起，拉出一线银丝，倒至八分，迅速收手，旋转半圈，晃了晃酒注子，如此反复三回。
季何伸出左手，却僵在半空中，无人回应。女子忙绕过递上香一股、箔一块、糕一块、筷子一双。季何一一接过，而后举至眉梢，一连三次。女子又回到原位，递上酒爵后便将头埋的更低了，今日为祭祀大典的第一日，自己却出了如此多纰漏，脸色不由又白了些。季何接过酒爵后，举至与胸口齐平，由左向右，分别点三下，再举至齐眉，连续点三下，动作从容淡定，竟让人觉得，此时祭祀的仿佛不是他的先祖一般。洒完三杯后，季何再次跪下叩首，望潜台上所有彦洄宗弟子皆一起随之叩首，而后起身，注视着宗主拂袖转身，从百阶天梯上一步步走下。
待季宗主远去后，高台上的女子掐了个御风诀，倏尔间，不见了踪影，只余浅浅的积雪上两个脚印。
女子如阵风般，刮到了云烟锁月。穿过小竹林，远远的便听见两弟子喊得呼天抢地，不知道的还以为里头死了人哩！
眼角已有泪痕的约莫十二的少年，看见女子眼里立刻有了光，用有点啜泣的语调喊了声“锦訸师尊~”，说着还摇着手跺了跺脚，同撒娇的稚子一般。另一侧立着的少年，年长了他许多，行事也显得稳重了几分，俯首作揖，跟着喊:“锦訸师尊。”
孟佩之上前几步，还未靠近女子便忙开口抱怨道:“锦訸师尊，小师尊在里头不肯出来，我们这都喊了半天了，也不应一声。还有这八卦廊桥也不知怎么的了，尹师兄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入口。” 又抽了抽鼻子，硬挤出几滴泪来，说道:“锦訸师尊~宗主……宗主是不是很生气啊，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们真的有好好照看着小师尊的饮食起居。他……不，小师尊平日里都很安静，行事也合规矩，今也不知怎么的了？锦訸师尊……”
说着孟佩之欲上前拉女子的衣袖，被唤“锦訸师尊”的女子将手一甩，竟生生将少年甩开五里，摔在竹林里，抖下漱漱白雪，夹杂着竹叶拍打在少年身上。
女子面色阴沉，双眼似鹰隼，盯着前方，吐出一字:“滚！”
周围的气场压的尹轲哆嗦着不敢出声，在发现季祗根本没看自己后，忙跑去卷着孟佩之就溜了出去。期间脚还未站稳的孟佩之全身重量几乎都在尹轲身上，两人重心不稳，加之雪地又滑，摔了个狗吃屎。
他们不明白平日里温和、平易近人的锦訸师尊季祗，怎么突然火气这么大。孟佩之根本没料到季祗会突然出手，猝不及防地，就被甩进了竹林里。待尹轲将他扛起，他还是一脸迷茫，没回过神，季祗没用几分力气，再加上他自己又是修真之人，并未觉得有多痛，可他心里却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被生生剜走。一路上，都是同一副痴傻表情。
尹轲唤了他三声，他才抬头呆滞地答:“啊，什么？”
尹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说，宗主此番定是气炸了，不然怎么连锦訸师尊都这副表情。”
“唉，我们还是自己提前去思律堂领罚吧，要是等宗主来罚，还不知道会罚成什么样呢。你也和你爹说说，让他给我们求求情。”尹轲收紧握着他手腕的手，转头看向他，吼着，“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孟佩之抽回被尹轲架在肩上的手臂，松了松手腕，瞥了他一眼后，偏头回了会儿神，不耐烦地说:“知道啦，知道啦。”
此时，不远处的竹林内传来一阵轰鸣巨响，正是季祗在破阵。季祗不懂阵法，妄图以蛮力将这阵破出一个口子来。
孟佩之惊慌失措，调头就往竹林内跑去，尹轲一手钳制住他，红着眼盯着他。
“你干什么啊，八卦廊桥连着的可是护宗大阵，锦訸师尊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嘛！！”孟佩之用力抽着自己的手，怒目而视。
尹轲此时已经有些崩溃了，孟佩之的父亲也就是自己的师父，亲自向宗主讨来这照看小师尊的差事，本来想让他俩在宗主面前留个好印象。
这本来也是个清闲的差事，小师尊也不似的寻常疯子那般痴痴傻傻、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总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扶桑树下喝着茶，要么就在石壁上凿着什么，或浇浇花练练剑。以前小师尊明明从不下禁制，自己同孟佩之出入云烟锁月从无阻碍。哪成想，竟在祭祀大典这么重要的日子，出了差池！明明先前已再三嘱咐过他，也反复确认过，小师尊他记得今日的大典的，他明明是记得的啊！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记得竟然还敢闭门不出，在外头喊也不应！
尹轲自认对小师尊是不错的，他的事虽谈不上十分上心，但起码比总借机使坏，宣泄醋意的孟佩之强上许多。小师尊他就算要报复也不该拉他一起下水啊！
“你闹够了没有，她季祗什么实力，你什么实力！人家常年戍守北境，抵御妖族，一杆炼缨□□穿的妖族数不胜数！你去干嘛，英雄救美？”尹轲呵斥道。
尹轲一想到孟佩之就烦，仗着自己是师父的儿子从小就目中无人，一身修为全靠师父用丹药堆砌出来，烂摊子总是自己帮他收拾，这回竟还惹了小师尊！
宗主不可能动小师尊，毕竟是他的亲侄子，就算罚，也还有锦訸师尊帮他担着，顶多闭门思过、抄抄经书之类的。孟佩之又有身为五大长老之一的师父护着，自己和孟佩之，不用猜也知道，师父肯定是保他的宝贝儿子。自己就是那只顶罪羊，到时候什么屎盆子都往自己身上扣。所以，必须在孟佩之同师父相见之前，领着他和自己一起去思律堂坦白认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