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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黄雀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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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勒先生和在座各位打了招呼,也坐了下来。
戴尔先生问他:“您最近也在写曲子吗?”
法勒先生点点头,不知为何叹息了一声:“这样的天气很适合拉一曲小提琴。”
苏枕河说:“那去拿琴吧,我可以陪你一起。”
法勒先生摇摇头:“我自己去就好。”
他走之后,苏枕河有些难堪地向戴尔先生解释道:“我学曲子学的不好……可能法勒……”
戴尔先生不在意地说:“我在音乐上没有多少造诣,我觉得您已经弹得很好了。”
不久法勒拿了他的小提琴回来,就立在浅薄的午后阳光中偏头拉了起来。乐章绵长哀愁,他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已经是下午茶的时间了,小丹尼是在法勒先生之后到的,他大概在外面玩了很久,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身后跟着穿着衬裙没法快步跑步的家庭教师小姐。
他大概和他的姑姑一样,对音乐没有多少天赋,在这样犹如天籁一般的曲子里没有任何感触,踮起脚去够桌上的那杯牛奶。
等一下——
那不是他的牛奶,那是简小姐要喝的药。
苏枕河来不及阻止他,眼睁睁看着他把杯子捧起来,咕咚咕咚一瞬间就喝下去一大口,才亡羊补牢一样惊呼:“别喝!那不是牛奶!”
喝了第一口他才发现这并非平常喝的牛奶,眉头皱成一团,看向他的姑姑,张嘴要说什么。
但他下一秒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打翻了整个茶桌,昏厥在地上。
乐曲戛然而止。
家庭教师小姐尖叫起来,她吓坏了,扑到小丹尼身边,毫不避讳地跪在蔓延了一地的茶水中,发狂般地叫道:“医生!医生!”
苏枕河发现小孩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浮现红色的小点,戴尔先生蹲下去给他做初步诊断,之后坚定地说:“是类叶升麻中毒。”
戴尔先生的急救措施完成后,他把小丹尼抱了起来,对家庭教师小姐说:“快去找医生。”
家庭教师小姐慌忙点头,她的衬裙裙摆在茶水和踩成糊状的小饼干里拖来拖去,沾上了很多污渍。
艾里什哥哥听闻动静已经跑上来了,看见躺在好友怀里昏迷不醒的儿子,惊怒交加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类叶升麻中毒。”戴尔先生回答道:“不致命,已经处理过了。”
他边走边说:“我建议请人去看着令妹,如果不出意外,毒本来是下给她的。”
苏枕河要跟上他们,但乍喜乍悲,身体里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吃力,手臂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甚至无法从藤椅里站起来。
“手给我。”法勒已经把小提琴收了起来,看见自己未婚妻简小姐的窘境,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过去。
苏枕河一愣,还是把手扶上去,借他的力气站了起来。
法勒先生穿着白绸衬衣,眉尖微蹙,黑色的眸子看不出情绪,稳稳地扶着她,跟上了大家的脚步。
英伦半岛的阳光是十分稀少的,午后的阳光不仅不浓郁,甚至还因为阴云又起显得寒意满满。
任务内容是要保护法勒先生的生命,原本他的生命是因为毒杀未婚妻被法律剥夺的……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阻止他犯罪。
他为什么会忽然动手?我这几天态度不好吗?
是蓄意犯罪吗?
可是明明旁敲侧击问了那么久,问了那么多人,没有听过这对未婚夫妇有矛盾啊?他们的婚约是父辈时就订下的,也没见他有什么异议啊。
就算不想结婚,只要把婚退了就行,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
是冲动犯罪吗?
简小姐三天前才和他见的面啊,期间除了钢琴弹得不怎么尽如人意之外,也没有产生过什么非杀人不可解恨的事端啊?
苏枕河被医生们关在门外,里面正在抢救她的小侄子。小侄子的家庭教师,阿贝小姐满脸忧愁地盯着紧闭的大门,手上攥着手帕。她的手上有薄茧和陈旧的伤痕,应该家境不是很好。
苏枕河在法勒先生旁边如坐针毡。
她喃喃问:“法勒先生……如果你要杀害一个人,可能是因为什么理由呢?”
法勒偏头看她,以为简这个娇小姐被刚经历过的场景吓坏了,难得语气不那么僵硬,安慰道:“没事的,我和艾里什都会保护你的。”
保护?
苏枕河看着他的脸,忽然福至心灵。
会不会……本来他就是被冤枉的?简小姐被毒杀案里,这位天才作曲家,一开始就是被冤枉的?
那个任务“保护法勒先生的生命”,意思其实是,不让他被冤枉,找出要毒杀简小姐的真凶?
苏枕河一个头两个大。
正想着,楼梯上蹭蹭蹭上来一个矮胖的老妇人,似乎是刚刚才回来,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微微喘息,问苏枕河:“我亲爱的简,发生了什么?”
这是艾里什和简的亲生母亲,克里斯塔太太。
她在嫁给现任丈夫之前有过一次婚姻,并从上个丈夫那里继承了大量的田产。只可惜那场婚姻留下的一个儿子,在简出生前就早早夭折了,家里很少提到他。
现在简住的这座庄园,虽说是靠父亲的商界事业建造的,但克里斯塔太太作为启动资金的大量田产也是不容小觑的。有钱,克里斯塔太太在家里相当硬气,再加上她本来就是比较强势的性格,简直是说一不二。
苏枕河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克里斯塔拿着手帕的手紧紧捂在心口:“有人要毒害你?”
诶……您的关注点……
克里斯塔太太一把揉住小女儿柔弱的身体:“我可怜的女儿,你一定吓坏了。妈妈一定给你查出来,看是谁那么狠毒!”
旁边的阿贝小姐早已看惯克里斯塔太太对这位病弱的小姐的偏爱,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哭作一团的母女俩。
苏枕河:我没哭……
克里斯塔太太还是不放心简在病房外待着,催促她回房间去避风,还贴心地请女儿的未婚夫陪同。
法勒先生送她到房间门口,忽然说:“我想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去杀人的。”
他是在回答之前苏枕河的问题。
他说:“除非法律无法惩罚已有的罪行,必须自己复仇,否则,我不会杀人的。”
苏枕河问:“为什么?”
法勒先生说:“除了上帝,没有人有资格去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
他说完,恢复了面无表情,回身关上了门,为简小姐拉开了壁炉前的椅子:“别担心。”
他的头发略长,刚刚及肩,靠近了能闻到冷冽的玫瑰香。非常奇怪,玫瑰这种花一般都是浓郁的,但是他应该是早上露水深重的时候去过玫瑰园,清冽的气味萦绕身周,驱之不散。
待了不久,戴尔先生敲门进来,告诉了他们目前的状况。
因为及时的急救措施,小丹尼很快就脱离了危险,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他的母亲,也就是艾里什的妻子黛西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现在后怕的不得了,守在小丹尼床前寸步不离。
家庭医生已经到了,虽然那杯药已经混杂在流淌了一地的茶水中,但是依旧能够检测出毒物。
确实是类叶升麻。
并不是致命的毒,所以小丹尼能够脱险。但是如果是一向身体不好的简小姐喝下去,剧烈的不良反应能够立刻要了她的命。
克里斯塔太太已经通知了伦敦警方,现在正在客厅里大发脾气。
戴尔先生问:“简小姐,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苏枕河正盼着这位日后大名鼎鼎的侦探能够早日找出凶手,迫不及待地点头:“当然可以。”
“克里斯塔太太说你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喝那杯药,是吗?”
“是的。”
“有多少人知道这一点呢?”
“我想这房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
“包括您的未婚夫吗?”
法勒先生听见这个问句,皱了皱眉:“我当然知道。”
戴尔先生说:“可是您三天前才到这儿来的。”
法勒先生说:“我父母和简的父母是老朋友,我以前经常来,这几年学曲子来得少而已。”
“简小姐的这个习惯有很多年了吗?”
“我印象里是的,她一直在下午茶时间喝药。”
苏枕河附和地点头。
戴尔先生接着问:“那您觉得是谁会下手呢?”
“啊?”苏枕河想了想,说了真心话:“我觉得可能是误会吧,我和别人没什么矛盾的……平常妈妈也不太让我出门……”
戴尔先生摇摇头:“类叶升麻可不是什么会被误加进药物的东西。”
他忽然轻声问:“您的父母,有留下什么遗嘱吗?”
他在怀疑他的好朋友,简的哥哥艾里什?
简连忙摇头:“妈妈没有说过。”
法勒先生忽然说:“与其问这个,不如去调查一下端药来的厨娘。”
戴尔先生苦笑一下,说:“刚才克里斯塔太太已经问过了,厨娘赌咒发誓说她绝对没有下毒。”
简说:“厨娘在我们家十多年了,不会是她的。”
戴尔先生补充道:“但她说,药配好后,一般都会放在桌台上等凉下来,这期间她没有关注这杯药。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给那杯药下毒。”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黄雀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