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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冬至军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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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再一次将庄珥嘴里的丝绸条轻手轻脚地取了下来,声音轻柔地响起:“领主,请用膳。”
今日该是第七日了,庄珥不确定地想着,动了动身后被绑起来的双手,乖乖地张开了嘴。自从她第二日擅自将眼睛上的丝绸扯了下来,狄甲便不客气地把她的双手也给绑了。
因着幼时的遭遇,庄珥最是害怕双眼被缠,时间久了似乎能听到隐隐的虎啸声声,黑暗中又是反复想着近日的种种,心底的焦躁不安愈发堆积,脑中绷着一根弦正在突突地跳,只得不断攥着手指来维持外表这从容的姿态。
庄珥吃了两口便闭上了嘴,这两名侍女这七日来都没有半句多的话,见她不想再吃,又倾身过来轻轻地将她的嘴用丝绸封上。庄珥只觉自己胸腔的郁结怒气即将满溢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多时车厢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马吠,庄珥静静地坐着心下却开始狐疑,此去长邑,即便再快也得十数天,她亦不认为狄甲会带着禁军穿城而过,可这外头怎得像是市集般热闹?
容不得她多想,车辇忽地停将下来,两名侍女一左一右将她搀扶起来,细声细语地说:“领主,请随奴家来。”
庄珥被仔细地带下车辇,脚底的土地柔软湿滑,空气里飘浮着篝火和马匹的味道,断然不像是在城中。她警惕的停下脚步,在寒风落雪中站住了。
突然在她跟前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恭顺地响起:“下官见过领主,请领主跟我来。”
竟是毕祁……这是何处?庄珥只有喉头发出一丝细哼,便被身旁的两名侍女搀着一带,往前方走去。
走了不到五步便像是入了一处室内,庄珥能够感受到一股暖气和焚香味瞬间将她层层包裹,双脚似乎是踩上了地毯,身后传来了厚实帷幔落下的声音。这竟像是……在帐篷内?两名侍女引着她又徐徐走了数丈,其中一个轻声道:“领主,请入座。”
庄珥无法,被她们搀着坐上了一处柔软矮榻,接着两人便放开了她。毕祁那恭顺的声音再起,这次更加小声:“领主,请先歇息,下官告退。”
随着身旁的动静悉数消失,她知晓现下只得自己一人了,手不能动,眼不能看,嘴不能言,只得坐着,心中又是疑惑重重,又是烦躁不安。她静静地坐着,深深吐纳,强迫自己冷静。
不多时她便听见了远处有交谈的声音。这声音似乎隔着几层,听不真切。庄珥凝神聚气,仔细分辨,有两个声音相当之耳熟,似乎是姬武和宁国公聂安。模糊中,她只听得出“徐越”、“丘陵”、“弩兵”、“锥形阵”。
庄珥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在军营啊。十几二十日过去了,徐越当真反了,天家带兵打过来了!可为何要将她带来此处?她脑中又回想起世子祁称东南有淮吴做盟军,一时惴惴,起了一层冷汗。一时又宽慰自己,淮吴与徐越还有阙阴山阻隔,现下家臣都已回了去,并不是世子祁一句话便能诬陷的。
也不知鬼兄可有现身,称他是无舌暗客领头的证据又是何物,庄珥坐在软榻上被脑中无数闪来闪去的念头折腾地头痛欲裂,焦急地动了动身后被绑起来的双手,又想起那日降娄禁军的所为,心头又是愤恨,忍不住站起了身来。
蓦地,她察觉到此处似乎不再是她一人了,歪头凝神细听,屏住了呼吸。远方的谈话声已是消失,她静静地站着,不敢再动。
这人走过来了,庄珥眼不视物,心下惶惶,脚一软矮身坐了下去,胸口顶着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身后交握的手指悄悄地攥紧了。
来人在她跟前极近处停了下来,再无动作。庄珥现下心中乱作一团,脑内更是万般思绪,只觉着气息不畅,细细地调节着呼吸。忽然两只熟悉的大掌攀上她后颈,将缠在她嘴里的丝绸取了下来。
果然是宗延,庄珥心下暗忖,太子亲征么?她终于可以说得话了,亦是有许多话想问,但终是不想对他开口,咬住下唇一动不动地坐着。不久一只手又伸了过来,抚上她脸颊,庄珥脑中忽地闪过那一家四口的惨状,将头重重地一偏,躲开了去。
庄珥似乎听见了手指骨关节响动的声音,她不敢动,却也不想被他触碰,撑住一口气安静地坐着。
宗延似乎也没再动,两人就在此处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默默对峙。估摸着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庄珥觉得宗延的气息靠了过来,她全身紧绷死死咬着下唇,忽觉眼眶一松,终于得见天日。
果然是在军帐内,庄珥偏过头,半眯着眼睛适应着光亮,再不动了。宗延垂眼看着她,那一身黑衣上边笼罩着的怒火庄珥即便坐着也感受得到,只听他徐徐开了口,声音透着危险:“抬头看我。”
不是你叫我勿言勿看的么,庄珥心下冷哼,加之这一路早已是郁结烦闷满腔,现下更是被他这毫无遮掩的怒气引的肝火升腾,纵使心底知晓自己该当服软,可无论如何也不想抬头瞧他,死死梗着脖子,一动不动。
宗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幅模样,可拳头已是握地“咔咔”作响,庄珥听得害怕,却也咽不下这口气,身后被绑着的双手堪堪地动了动。
宗延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来抓住她手,将缠着她手腕的丝绸一圈圈地解了下来。待得双手解放,庄珥收回双手放置腿上,看似乖巧地坐着,依然偏着头。宗延并未起身,近距离地盯了她半晌,随即伸出两指捻住她下颌要将她的头掰回来看自己,低声道:“转头看着我,说话。”
要同你说的早已说了,却还是要派禁军抓我,庄珥心道,死死梗着脖子不愿转头。但下颌被他捏得开始生疼,她只得双手撑着身子往后退。宗延却是怎样都不放手,跟着她爬上了软榻,不片刻宽大的身体便将整个的她罩在了身下。庄珥咬着嘴唇直至退无可退,被他这强势凶狠的模样气得心中像是有团火要冲出来。
宗延却是蓦地被她那截白皙的脖子弄的心猿意马,脑中猛地浮现出这人在那白色温泉中于他身下低吟浅喘的模样,眼神暗了暗,放开了她下颌轻轻抚上了她脖颈,细细摩挲。
庄珥被他这忽然满含欲望的触碰惊住了,想都没想便伸手一挥,“啪”的一声将他大手打开了去。宗延愣住了,庄珥也愣了片刻,随即撑着身子从他身下往旁边缩,想下了矮榻去。
宗延瞬时回过神来,眼底已是火光蔓延,他几时被打过?庄珥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模样,已是教他压不住火了,敛着双目动作大了起来,伸手抓住她脚踝将她堪堪拖了回来,眼神阴鸷地压上,伸手就将她外边套着的裘袄扒了下来。
庄珥此刻是真正震惊了,她何时被如此粗暴地对待过?胸中堆积的怒气一股脑儿地冲将出来,也管不的这是当朝太子,拼命抬起右手几乎是用了所有气力朝着宗延一掌拍了过去。
宗延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被庄珥一掌击中,动静之大在这宽阔的军帐内似乎还有回音传来。宗延停下动作,死死捉着她细腰,不敢相信地盯着身下的人。
庄珥仍是不看他,心中愤愤地想着总归天给我的年寿,不会死在此处,捏着发麻的手掌不断地挣扎,想从他身下爬出去。
宗延只觉心中怒火已是冲上头顶,这个人明明对他巧笑嫣嫣,与他亲昵,同他痴缠,却又总是想从他身边跑开,如今连话也不愿同他说,看也不愿看一眼了么?他呼出的气都仿佛带着火,伸出一掌禁锢住她双手放置于头顶,两腿压制住她身下所有挣扎,另一只大掌一扯便将她腰带卸了下来。随即单手一划拉,这人瞬间便如初生婴孩一般,赤条条地躺在他身下了,通体都在微微颤动。
宗延被眼前这雪白松软的光景一晃,也顿了一下,忽地察觉庄珥已是不再挣扎,抬眼看向她面上。
庄珥确实再无丝毫动作了,她平生从未感受到过屈辱,但此时却觉得自己像是羔羊一般,毫无尊严的任人宰割,原本就就没有多少的气力忽而全都从体内撤出了,再动弹不了。她自记事起便从未哭过,但此时却是觉得眼眶酸疼似乎有东西要冲出来,只得大睁着双眼看着别处,总之是再不会看宗延了。
宗延见她这般模样,又是难耐又是气急又是下不去手,体内各种气息窜动,捏紧了拳头又松开,终究恨恨地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胡乱地将她衣裳拉过来盖住,又将矮榻上的毛毯扯过来劈头盖脸地罩住她,起身下了矮榻。
庄珥身上一轻,咬着下唇深吸了几口气找回些气力,随即紧紧地裹住身上的衣裳,极力克制住周身的颤动,翻开毛毯慢慢坐起身来,套上了她的皮裘。她微微转头看着一旁的挂画,若不是脸色比外间的积雪还要白,加上呼吸吐纳明显地不稳,就像是入定了般闲适。
宗延在矮榻前的方桌边盯着她,脸上无甚多的表情,眼中却已是有血丝爬过。他见庄珥静静地坐着,仍旧地是不看他,心中烦躁地沿着桌边踱了几步,转身又想朝她走过去,但看着她那硬梗着的白皙脖颈,一时只恨……
庄珥听见“哐”的一声,稍稍转脸就见着方桌上那只焚香用的龙龟方尊被宗延扫到了地上,香灰洒在雪白的地毯上像是层层黑雾,宗延那深衣玄冠的背影似乎也弥漫着一层黑烟,绕过一座七门屏风往大帐的另一头去了。
庄珥气还未顺,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愤愤地起身走了几步拎起那方尊便朝宗延离去的方向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