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孤月独闲

1、第一章

　　自从我去了西班牙学习，我几乎与家里断了联系。
　　我是被送去的西班牙，更像一个被捕的犯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和这个城市告别，在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在飞机上了。
　　在西班牙的三年，我的心里充满了对这个城市的想念，在每一个痛苦的夜晚，我辗转反侧，试图和这个城市有一丝联系，得来的却是一个不变的回答——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那时我才明白，我已然不属于这个城市了。这个城市已经因为一个人将我抛弃了。
　　毕业后我毫无犹豫地回国了，我对西班牙没有任何留恋。
　　可是我回国后才发现，我原来对国内的一切也没有任何眷恋。
　　在我回国后的第五个月，我第一次接到了我父亲的电话。
　　我以为他会说对我说抱歉，会说他对不住我，会说他后悔放弃我，因为我是他的孩子，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液，可是他没有，他在电话那头哽咽了不止一次，却说不出对不起，最后他说，佳禾，回国了来家里看看吧，你顾阿姨最近住院了，一旬……也在等你回来。
　　我说过，我在这里已然没有任何眷恋了，可是这个名字依然是我心头的一根刺，触及到就会狠狠地剜我的心。
　　我答应了我父亲。毕竟他花重金把我送到西班牙，就算是还他这个人情，就凭他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血缘关系我也要答应他。可是我没有答应我自己，想到在西班牙的日子，我的心里总是溢满恨，我根本不想见到他。
　　曾经的手机号我已经不用了，我的手机号是新的，我父亲的手机号也是陌生的，多么可笑，看到这个手机号的时候我还愣了一愣，我深知接下这个电话，我便是与过去接轨，重新面对过去的疼痛，可是我还是按下了。我毫无意外我父亲能知道我的手机号，陆瑶的存在还算是我在这里生活过的唯一的证明，或许是从陆瑶那里，我父亲知道的我的手机号。他是多么狠心，为了不让我与家里联系，堂堂国内知名艺术家周嘉仁，不怕麻烦地换了有关自己的一切联系方式，包括她的，他的。
　　我挑了工作日的日子去医院看望顾阿姨，这样的时间我不会碰到熟人，我去的很早，左手提了一个袋子，是顾阿姨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顾阿姨得了胃病，只能吃一些清淡的，我早早地起床，穿过了好几个街道，到了那家曾经顾阿姨常去的老铺子，买了粥和早点。我不会开车，并且也不想学开车，我宁愿在清晨的街道冻得直流鼻涕，让哈气把我围巾沾湿，拦下寥寥无几的出租车，我也不想开车。我的右手拿了很多水果，这些是我昨天晚上就买好的，在楼下那家连锁超市，可能是因为昨天是双休日，昨天的人很多，超市里很拥挤，我推着手推车，在人群中躲来躲去，在水果区绕了好几圈，这里的水果还不错，我喜欢在这里买水果。我是因为这个小区的环境很不错选了这里，我喜欢很热闹的地方，这样才显得这个小区有一些烟火气息，回国后我去看了很多个房子，有冰冷现代的公寓，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充满隐秘的奢华，却让我的心里格外空落。命运总是那么巧，我还看到了我曾经的家，父亲和顾阿姨没有改住所，这是他们忽略的，如果想要抛下我，他们如果换个住所才更好，不过我也没有过去打个招呼，我只是看了看中介给我介绍的房子，然后就离开了，这的别墅环境很好，可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那样微妙，住在这里的人总是有不同的背景，不同的心思，过的是不同的生活，路上我还碰到了我家隔壁的阿姨，在我出国的这几年，她的女儿已然从那个胖乎乎的女孩变得亭亭玉立，她说我回国了怎么没让父母来接我，我说，我来送个东西，马上就要回西班牙了。
　　阿姨说，她本来是不知道我出国的，可是我离开的没几天，我父亲和顾阿姨就打算收拾行李搬家的。
　　“你不知道啊，你哥哥偏要留在这里，愣是在什么都没有的家里呆了好几天，最后你爸妈拗不过他，只好回来了。”
　　阿姨的吐沫星子喷了我一脸，我却毫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我好生才能憋出一句：“我没有哥哥。”
　　把阿姨震惊的表情抛在脑后，我什么都没想，只是想和这里做一个告别。
　　我生得无奈，只能随波支流，任别人决定我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