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偿所愿》采采桑柔

22、保护

　　水月庵是京郊的一座庵堂，建在青、岳两山之间，树木掩映，若不是熟悉道路的人，很难找到位置所在。且其规模较小，不比京中其他几个庵堂、寺庙，并不如何出名。

　　水月庵原先是一个百年氏族的私产，但后来这家破败了，崔家、林家等几个家族因不忍心见这座百年庵堂落没，便接着共同供奉。因而水月庵虽地处偏远，却很是清净，少有其他一些小庵堂的腌渍事儿。而京中好些人家犯了错的夫人、姑娘也会放心送去水月庵清修。

　　前往水月庵的路上，崔照骑马共行。时不时地隔着帘子和薛瑗介绍沿途的风景。薛瑗从前没走过这条路，好些地方只在京城图志上见过，听崔照的讲解倒听的津津有味。

　　只是马车上还有个薛珂。临出门时薛珂叫住她说也要去水月庵上香，但原准备的马车却坏了。薛瑗眯着眼睛打量了薛珂一番，直看得她笑容干了，才略翘了翘嘴角：“既然如此，姐姐就与我同行吧。”她原先还以为薛珂只是厚脸皮，现在看来是不择手段。不过就薛珂的手段和能力，她并没什么怕的。

　　不过一路上有她在身边也确实让人厌烦。比如“十二哥哥，这里就是著名的雁儿塔么？”“十二哥哥，这片湖可真漂亮，叫什么名字呀？”“十二哥哥，你懂得真多。”要不是她示意挽珠守好帘子，只怕薛珂早掀了开来。崔照倒是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不同的情绪。

　　到了庵堂，崔照不方便进去，就在不远处的的茶水铺子等她们。薛瑗挽着崔三夫人的手说笑着进去，薛珂转了转眼珠子，也热热情情地走上前来，自来熟地挽住另一边。

　　上完香后崔三夫人又与师太讲话，薛珂也要留在禅房内休息，薛瑗就自己到庵中走走。寺院里种了好些花花草草，被打理得很好，薛瑗见到一片海棠，花姿舒展，红艳似火，端的好看，忍不住驻足观赏。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是一个极温柔悦耳的女声。薛瑗转过身去，见一个俗家弟子打扮的姑娘，细眉明目，楚楚之姿，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薛瑗拿不准眼前人的身份，不好乱称呼：“是呀，不愧是让东坡先生都痴绝的西府海棠。”那个姑娘笑了一下：“姑娘也是爱花懂花之人。这株西府海棠和水月庵一般年纪，水月庵的庵主都换了三个，这海棠还是年年开得娇艳。”

　　“哦，这倒是难得。西府海棠不好伺候，需得精细耐心。现在可是您在打理？”

　　“我哪里会这些。最多也就是附庸风雅给它画上一副，倒也算它的知己。”

　　薛瑗听她说的坦诚可爱，倒有些投缘：“不知姐姐怎么称呼？”“嗯……叫我黄四娘吧。”“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好名字。我叫薛瑗。”

　　黄四娘笑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却听薛珂的声音传来：“原来瑗娘你在这里，我找你许久。”黄四娘说了一句：“我与你投缘，你有空了可以来这里找我说话。”便施施然走了。

　　薛珂走过来，就挽住薛瑗：“崔三夫人还在听师太讲经，实在有些闷，我就先来找你。刚才那人是谁？”

　　薛瑗淡淡地拂开她的手：“哦。不过是庵中的俗家弟子。”

　　薛珂也不介意薛瑗的冷淡：“瑗娘，你觉得十二哥哥如何呀？”

　　“十二哥哥是少年英才，自然是好的。”

　　薛珂又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你可是有意于他？不过我那日去珍宝斋路上却见到他去了凤仙居，原是个风流公子呢。”薛瑗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这话不该你说的。他如何都好，也不是你我过问的。”

　　薛珂还不死心：“是么？哪个姑娘又真的想嫁一个多情郎呢。只是十二哥哥的相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好，与瑗娘你也算是天作之合。依你的容貌、家世，相必日后他也会收收性子吧。哎。”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薛瑗自要满足她，假意装作有些踌躇担心的样子。薛珂一看有戏，忙趁热打铁道：“只是你到底年幼，不知外头那些妓子多的是勾人的法子。姐姐总怕你吃亏。”

　　“反正什么都没定下，那不如就推了崔三夫人吧。”薛瑗犹犹豫豫地说道。不出所料，薛珂立马急眼了：“这样好的人家怎么能推。现在的世家少爷谁没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呢，有的家中未娶妻就早已蓄了好多婢子，甚而还有生下庶长子的。”

　　薛瑗忙问：“那怎么办呢？”薛珂有些羞涩地道：“你若嫁入崔家，可也要寻些帮手才好，也免得人生地不熟的受欺负，你外祖父再厉害手也伸不到宣州。”当她是傻瓜么，这样明示暗示的想做她的滕嫁。

　　薛瑗知晓了她的意图便懒得陪她演戏了。反正她是不会嫁给崔照的，以薛珂的身世怎么也不可能和崔照扯上关系。“这些事自有长辈为我操心的。姐姐就不必多虑了。”

　　薛珂看着薛瑗走至池边，娉娉袅袅，秀丽无匹，果然是倾国倾城的好样貌。是呀，你家世好相貌好，自然万事不需操心。可是我呢，你可有想过我。她的双手紧紧握住，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我。

　　薛瑗早发现了薛珂的异常，现在又偏在池边，她免不了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薛珂慢慢靠近了她，她不动声色地右手紧握住一边的短围栏，眼睛还是盯着池中的小鱼。

　　“啊！救命啊！”薛瑗呆愣了片刻，薛珂竟然是打着自己跳入水栽赃于她的主意。她转头，果然就看到正上山来接她们的崔照扶着崔三夫人来寻她们。看来之前所说还在听经的话是薛珂胡编的，那时候该是崔照已上山了，她自告奋勇来找自己。

　　眼见着庵堂里没有会凫水的。崔照只能自己跳池里去救她，如果得逞，只怕崔照就要纳她。却有一道更快的影子从池另一边已入水。那人水性也不甚好，但到底是男子力气甚大，没一会儿就把薛珂救上了岸。

　　薛瑗定睛一看，此人竟是郑茂。郑茂救上薛珂后，师傅们忙用干净的外衫罩住薛珂，但她在水中早已与郑茂有了肌肤之亲，尼姑庵众人并崔三夫人和崔照都亲见的。

　　郑茂上岸时尚是欣欣然的模样，谁知道等看清是薛珂后一下变了脸色，竟扔下薛珂就要走。崔照作为唯一一个可以主事的人自然拉住了郑茂，强带着他去一边说话。

　　这边薛珂吐出水就醒转过来。看身边只有薛瑗、崔三夫人等人，不见崔照，还以为崔照救她后去换衣裳了。略带惊恐地看了一眼薛瑗，对着崔三夫人幽幽地落泪道：“我也不知怎地就掉进池子里了，不关瑗娘的事……要不是十二哥哥救我，只怕我今日竟没命回去见爹爹母亲了。”

　　崔三夫人一听这话，哪里还不知道是薛珂的手笔呢。就笑道：“下回可要小心些。你十二哥哥可没有这个本事，你要好好谢谢忠勤伯世子。”

　　薛珂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忠勤伯世子，她明明问过师太，今日上香的只有他们这些人呀。全京城谁不知道忠勤伯世子郑茂的品行，如果是他救的自己，日后可怎么办。

　　她不甘心地拉住薛瑗问道：“怎么会是忠勤伯世子呢？你们骗我的是不是？”

　　薛瑗心情复杂地答道：“确实是他。姐姐莫急，等回府了，二叔自会给你做主。”

　　薛珂听了这话，就征愣在那里，眼泪也忘了掉。

　　薛瑗看着她这幅呆傻样子有些无奈，这样浅显的心机还那么多花花肚肠，平白丢了薛家的脸。

　　崔照虽才十五岁，却是个会办事的人。也不知他用的什么办法安抚住了郑茂，带着他先行去了安平侯府见薛泽商议薛珂之事。

　　薛瑗向崔三夫人表示了歉意，实际上这两次和崔三夫人的见面都被薛珂搞的很不愉快，她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崔三夫人自然不会怪她，还心疼她无父母撑腰，竟连个庶女也敢光明正大的挑衅，宽慰了薛瑗几句：“……今日，只怕侯府有事要忙，我不便打扰了。瑗娘回去好些休息，万事不要多心。”

　　薛瑗自是答应，先送崔三夫人上了马车。她自己正要上马车时，却见黄四娘过来和她打招呼：“薛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薛瑗点了点头。

　　“今日，郑茂是来寻我的。”薛瑗听到头一句就吓了一跳。

　　转念一想，问道：“姐姐可是……黄祭酒家的姑娘？”细看眼前之人，身段风流，姿态幽楚，和何菁如出一辙，只不过何菁更偏妩媚，眼前之人却有股书卷气。

　　黄四娘苦笑道：“正是。他也不知怎的打听到我在这里带发清修，又打起了主意。你那姐姐跳池之时，我就在附近躲他。眼见着他在边上寻我，却不知什么人丢了石子将他引至池边，正巧你姐姐喊着救命，他看她在池中挣扎，还以为是我，就跳了下去。”

　　薛瑗听到有人丢石子引的郑茂，莫名觉得就是顾旸。她拉住黄四娘的手道：“这也是难以预测的事，姐姐不要自责。再说今日并非郑公子一人之过，我那堂姐也存着其他的心思，倒不是失足落入水中的。”

　　话虽说的隐晦，黄四娘却是听懂了。她很感激薛瑗的安慰，且她自被郑茂冒犯后，从前认识的姑娘都视她若不洁之人，再不与她往来，而眼前之人却依然待她如常：“多谢。日后要是有空，可来寻我说话。”这已经是她今日第二次说这话了，薛瑗理解她在这里的孤独和痛苦，答应道：“一定会的。”

　　晚间，薛瑗就听说了郑东要纳薛珂为妾的消息。也许是郑东觉得薛珂虽比不上黄四娘，却也是个袅娜美人，反正不过是添个妾罢了。又或许是忠勤伯府想借此与薛家连上关系。不管是哪个，薛瑗不想过问，不过是个与崔家毫无关系的庶女，想来即使嫁入郑家，于她于外祖父也无甚影响。

　　她只是好奇白日里扔石子的神秘人。她偷偷吹了哨子叫来点墨，却不知怎么开口问。写了撕撕了写，最终只是画了一个池塘在纸上，让点墨带去。才一个时辰。她就收到了回信，展开一看，包着一块小石子。果然是他！原是他在暗中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