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家之猎》子陶

20、邽地

　　虞渊之事，九族皆有插手。虽说聚众力量大，却保不准哪些宗族世家暗地里互相看不上，互给对方使绊子。是以凡是牵涉到蓬莱灭门惨祸，宗族俱是低调行事，以不被他族察觉为好。这也给出行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中容到虞渊是一片连结的繁庶，召来妖兽代行不出半日便可赶到，可人多眼杂，难保有一些自封的仙家居士会察觉出来。
　　为了低调些行事，我们只雇了辆普通马车先出中容，再换骑马行余下的路。我便是在这一次意识到自己与马车的命盘相克。
　　我早上本就是空腹，再经过一番折腾，不到半日便没什么气力。言晟不得已将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林荫道上。此时已是下午，日光自连茂的翠叶间透出来，叶声微飒。我脚步虚浮地要从车上下来。
　　"知道你弱，也未想娇气成这样。"他递过一只手扶住我，"不如将白羽召来，你也能舒服些。"
　　我摆摆手，寻了块阴凉靠树坐下，有气无力道："你明知道召妖兽会有麻烦，再说你那姑获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
　　我道："也不知你二叔都给我备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能医我的晕症。"
　　他将包裹自车上取来，坐在我身侧慢慢解开，手指在其间翻动着。我默不作声地对那手盯了半晌，然后抬起视线静静看他映着斑驳树影的侧脸。
　　"好像只有些伤药和书......"他认真查看着，蓦地转过头来，与我的目光撞上，目光一片清越，声音有些困惑，"怎么了？"
　　我慌张地移开眼睛，尽量做得不动声色地道："那个......"随手指了一本书，"给我看看那个。"
　　他挑眉，将包裹向我推过来，"想看哪个，自己拿罢。"说着站起身，将双臂展开一振，活动了下筋骨，"驿站离此地还有十里，我先去附近找些吃的。"
　　我点了下头，听到脚步声走远了才完全放下心，也不知自己方才随手乱指的是哪一本。索性随手抄起一本翻开来看。刚翻开看了两页，便默默又放回去，纠结好半天才又拿起一本随手翻了几页，继续默不作声地放回去......看着被十分恭敬地平铺在地上的一片苦心，我忍不住怔了半晌，然后又想起言见琛那张狐狸脸，忍不住按住太阳穴阖上眼，觉得自己眼皮跳得厉害。
　　"这附近只有零星几户守林人家。我带来一些点心，又采了些野果，"言晟将油纸包放下，将水淋在一个果子上清洗干净了，歪头递给我，"吃么？"
　　我此时尚陷在神游里，只抬头看他，对他说的什么却恍若未闻，也没有答话。他的手一时僵在半空，良久慢慢将嘴唇紧抿起来，沉默地注视着我。
　　许久，我才有些恍然，忙伸手去接他递来的野果。他却倏地抽回手垂下目光，兀自对着手中的果子咬了一口。然后再未看我一眼，径直靠坐在我身侧那棵树前。
　　我有些窘迫地收回手，别过脸看他。他似乎凝神想着什么，目光凝视着远处山峦映掩的几线斜辉，那果子在手里，却动也未再动一口。
　　"我们在这里停得够久了，不如现在出发？"我想了想，商量着开口。他却没有应声，我又试着搭了几句话，他一直置若罔闻，最后干脆地阖上了眼睛。他如此阴晴不定，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拧眉不假思索地开口，"你这又是怎么了？你吃便吃，这样咬一口又算怎么回事，是想让我看着不想给便不给了，你这样倒不如直接扔了!"
　　他将头侧过来，慢慢睁开眼睛看向我。我莫名被他盯得心里发虚，却嘴硬道："晴一阵雨一阵的，不就是你么？"
　　他看着我，慢慢浮出个笑来，然后将目光垂下去，似笑非笑地朝手上看一眼，之后手一扬，将手中的果子远远掷了出去。
　　"你......"我心中说不出是气还是急，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看着他起身坐回了车辕上看信函，两个人不远不近地隔坐，我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