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二石

10、第十章

　　祭宓挽走后章呈粤对冯楚好了不少，只要他有空便会与她一起听戏，喝茶，逛街，他还教她打牌，听她弹钢琴。
　　章呈粤几乎是把冯楚捧在手心里宠着，这样像浸在蜜罐里的生活使她不可自拔的同时还在担惊受怕。
　　患得患失的感觉让她每晚睡得并不安稳，总会半夜惊醒，分明一伸手就可以触到身旁呼吸匀称的男子，可就是有一种离她离的很远很远的感觉。
　　大概就是因为他的心不在他自己身上吧。
　　像他所说，他这里空了。
　　冯楚哀愁的目光悲伤的落在章呈粤的胸口处，她苦笑起来，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若是章呈粤见了定然以为她受了委屈疼惜的把她拥入怀里耐心抚慰。.
　　是她说过不在乎他有没有心，如今她却万般在意起来了。她在意章呈粤每天那种志在必得的笑容里的含义，她更在意那个女人会不会突然跑回来。
　　在意多了总是自寻烦恼。
　　冯楚动了动身子，许是动静太大惊醒了章呈粤，他本就浅眠，抬手将冯楚揽进臂弯里，睡眼惺忪的问“怎么醒了？”
　　他的呢喃在深夜里听起来格外温暖柔软，她依偎在他怀里，真实的触感给了一点心安的感觉。
　　冯楚摇头笑了笑，章呈粤在她额上烙下一吻，随即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她闭上眼，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下来了。
　　简陋的小屋内，大片大片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洒进来，干净的水泥地上，冰冷的墙壁上镀上薄薄一层金光，亮堂的屋子本可慰以温暖。
　　可木板床上神色痛苦全身抽搐蜷缩在床角的男人让女人慌了手脚。
　　祭宓挽跪在床上，红着眼睛去抓柳铭宿的手“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柳铭宿一味躲开她的靠近，抱着头呻吟不绝，哈欠连连，像被人吸走了魂魄似的。
　　“铭宿，你怎么了，别吓我别不说话好不好？”祭宓挽又急又焦的想要抱住柳铭宿。
　　柳铭宿一把将她推翻到床下，祭宓挽的头重重的磕到地面上，痛的倒吸一口冷气。
　　“挽儿，我，，我不是故意的。”柳铭宿扭过身子看她，祭宓挽从地上爬起身子还未往靠近床边，柳铭宿又痛苦不堪的拿头往墙上撞。
　　不一会儿，墙上猩红滑下，柳铭宿把自己身上抓开了花，抽搐的愈加厉害。
　　“你撑住我给你去请大夫。”祭宓挽担忧的看他一眼后拔腿跑出屋子。
　　大夫来后，只看一眼便叹口气“不是什么病，是烟瘾发作。”
　　祭宓挽蒙圈了，困惑不解“那是什么？”
　　大夫淡淡的看着祭宓挽，说“鸦片。”
　　鸦片两个字就像一道惊雷朝她劈来，祭宓挽瞠目结舌的看着床上同样一僵的柳铭宿。
　　大夫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云淡风轻的离开了。
　　悲伤笼罩整间屋子，阳光灿灿的照在柳铭宿脸上，记忆里平和的脸上缀满烦躁不安。
　　章呈粤！
　　脑海里浮出的名字，再没有像此刻让她恨到想要将他撕烂。
　　他就是个畜生。
　　祭宓挽当了柳铭宿当初送的一根玉簪，买鸦片时还被人调戏了一番。
　　柳铭宿见到大烟时，眼珠子都要冒了出来，祭宓挽还未给他，他反倒直接一把在她手上抢了过来，吻了吻，情不自禁的露出享受的表情。
　　起先抽的时候，柳铭宿呛到喉咙剧烈的咳嗽起来，祭宓挽心疼的轻抚他的背“你慢点。”
　　从他抽的手法来看并不熟练。
　　祭宓挽看着柳铭宿躺在床上着迷的大口大口吸着鸦片醉生梦死，心口处仿佛被堵住了，令她无所适从。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一路出逃无比顺利，章呈粤怕是断定她会回去找他。
　　柳铭宿得到满足后，对着祭宓挽迷离的笑了笑，而后平躺着睡去。
　　祭宓挽很忧虑，今后该如何担负购买鸦片的钱。
　　柳铭宿睡了一上午，醒来时祭宓挽刚好把菜端上桌。
　　屋子里并没有专门的厨房，做饭的地方与睡觉的地方只是用了一张木板隔开。
　　祭宓挽笑着问“是不是被我做的饭菜的味道香醒了？”
　　柳铭宿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笑容，他凝重的脸色让气氛尴尬起来，他低声问“我染上了鸦片？”
　　他说的是反问句可他的语气确实百分之百的肯定。
　　祭宓挽看到他眼神里的自惭，心里也不好受。沉默了一会儿，她对他露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笑容，信心满满的说“没事，可以戒掉的。”
　　“你认为有可能吗？”他突然冷硬起来的口气让她吓一跳，他面色凝结神情里充满嘲讽“鸦片怎么可能戒的掉？”他连自己什么时候染上的都不知道。
　　在章家那么多天也没发作过。
　　估计是章呈粤让人把那东西下在饭菜里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祭宓挽没有想过有一天柳铭宿会用无比冷漠疏离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就那样像个呆子一样征在那里，僵硬的抬起眼皮注视着他。
　　可他的眼里分明没有任何感情。
　　“你，，，”祭宓挽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只能无力的撇开话题“做了你爱吃的菜，过来吃饭吧。”
　　柳铭宿下床走到祭宓挽身边，抓住她手腕，“以后各有各的吧。”他将她手上那副给他准备的筷子拿过，然后扔掉。
　　筷子掉落在地面上的哒哒声像把刀划开了往事的裂缝，回忆里他的温和，宽容一点一点的渗出。
　　她看着他，忘记了眨眼忘记了转动眼珠忘记了眼睛的酸涩。
　　她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将米饭倒在地上看着他毅然决然的离开。
　　直到那碎满阳光的屋子剩她一人寂寥的杵在原地。
　　自此很久她没再见过他。
　　但每个月门缝里都会按时出现装了钱的信封，她知道他活着就已经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