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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一) ...

  •   能够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来,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如果是一个女人,那么她必定是经历了千百倍的痛楚煎熬,忍受尽世间的心酸折磨。

      北周朝天硕十年,大梁国军队冲破北周河阴防线,所过之处烧杀抢夺,整座河阴之地沦为一片焦土,北周皇帝慌忙派遣使者前往谈判:河阴之地归大梁和大周共同管制,北周每年向大梁国供岁黄金五十万两,绢帛二十万匹。两国从此止战,共皆为兄弟之邦。

      初阳永远都忘不了八岁的那一天,大梁军队像赶畜生一样粗鲁的将她的家人和附近百姓们赶到到一个巨大的天坑旁,然后集体的射杀并且将他们的尸体扔进坑里活埋。她的爹娘,哥哥妹妹们全部死了,只有她在大梁弓箭射过来的时候母亲死死护住她的身体才侥幸活了下来。

      她忘不了娘亲临死的时候的叮嘱:初阳,不要出声,千万不要出声。她还记得那个打算将她扔进坑里活埋的年轻士兵在触摸到她身体的时候感觉到她身上的余温,巡视了一下她身上并没有半分被弓箭重伤的痕迹,看到她紧紧的闭着双眼浑等待着死神的来临,也许是嗜血的战士突然对这样一个小女孩儿心生怜悯,那个年轻的士兵并没有将她真正的活埋,只是在她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土。

      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

      她不知道那个年轻的士兵为什么不杀她,她只知道在被埋进土里的那一刻偷偷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人眼角处有一点黑痣。

      血染河阴,眉间点痣,这是初阳对家乡深深的印象。

      她在泥土里在死人堆上趴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大梁的马蹄声彻底消失后才敢爬出来,大雨不断的冲刷着地上的血迹斑斑,冲刷着她软弱小小的身体,一片片血流成河阴森恐怖。她早已哭的嗓子哑了,眼泪干了,在死人堆里翻找了三天三夜才一具具的将自己的爹娘和兄妹翻找出来。

      十根手指头早已因为扒泥土扒的血肉模糊,可她却并不觉得疼,比起失去亲人她更愿意和亲人一起去死。

      三天后,太阳终于出来了。本就三伏天气炎热非凡,父母的和兄妹的尸体被这大雨一冲太阳暴晒后开始变得恶臭,苍蝇蚊子野狗秃鹫不断地在这片已然成为乱坟岗的地方扎堆。

      她一遍遍的赶走苍蝇蚊子,一遍遍的和恶狗作斗争象个英雄一样守护着自己的亲人,小小的她害怕极了,却又勇敢极了,她始终不明白那群坏蛋为什么要屠杀她的村民,为什么要杀了她至亲至爱之人。

      直到,她遇见了贾老板。

      贾老板听说镇上百姓被屠杀本想撞着胆子来村子里寻些好处,不想附近整个村镇都被可恶的大梁军队席卷一空,大梁军队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畜生不如,他一路愤愤咒骂后听到了不远处的一处轻微的哭声,忍着空气中弥漫的臭恶他找到了死人堆里的初阳。

      贾老板将小初阳捡了回来并带到了河阳城。河阴河阳,一河之阴阳南北殊途。至于贾老板将初阳带回河阳城并不是他大发善心,而是因为他是个贩卖奴隶的商人。

      小初阳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整个人身上无二两肉干瘪瘪的像个皱巴巴的猴子,贾老板看她脸上骨相不错,好生养着也是个姿色美人,本着生意人不吃亏的计算他还是将像猴子一样的初阳带了回去。

      初阳一连晕了五天,就在贾老板快要将她像死人一样丢出去的时候她终于醒了。直到半个月后,她终于有了一点人的气色。

      贾老板当即就将这个丧门拾掇好卖给了城中镇上的一个穷秀才,倒不是因为奴隶不值钱,就算是一般的奴隶家里没有点资产的话也是买不起的,姿色上好的奴隶更是能够进入达官显贵的人家。只是初阳太过弱小,当初贾老板本着好不容易跑一趟不能吃亏的打算才将初阳带了回来,再加上初阳的确有几分姿色,美人在骨不在皮,假以时日养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坯子。只是没想到她身体实在虚弱,白吃白喝了那么多天也不见好转,这才趁她脸色上稍有红润时赶紧卖了,能赚一个子儿是一个子儿。

      贾老板扬了扬手上几个破铜板,鄙夷的讽刺:穷秀才也配要奴婢,我呸!

      是一个姓范的秀才收养了她,范秀才家中本就贫困如今收买了一个奴婢更是穷的一个子儿也没有,左邻右舍的人都说范秀才疯了,好不容易买个奴婢做媳妇也算解决了终身大事,却偏偏买了个半死不活的小丫头片子回家,范秀才穷的自己都养不起又如何去养一个药罐子。

      可范秀才却不这么认为,他第一眼就觉得与这个小丫头有眼缘,无论邻居如何劝阻让他将小丫头退回他都坚持带着初阳一起生活。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哪里人氏?”

      “我叫初阳,今年八岁,河阴人。”

      “唉,河阴那个地方经年战乱,饿殍遍地,无数百姓们失去家园。听说前阵子刚被大梁军队席卷一空,你能活下来也是奇迹,说明你我二人有缘,你就住在我家,我会照顾你的。”

      我会照顾你的。这如沐春风的一句话令自失去父母后的初阳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乱世下的读书人然虽然贫困,但是精神品质更为饱满。范秀才说到做到,他将初阳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整整照顾了三年。

      这三年里他教会初阳识文断字,教会初阳颂读史书兵法,教会初阳许多做人的道理。范秀才家中虽然贫困,书籍却甚为繁多,初阳看了一年又一年也看不完,读了一年又一年也读不完。以前在河阴时爹娘并不识字,只教她下地干活,洗衣做饭,日子虽然清贫但是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却总是快乐的。初阳每每在夜晚还能想起她的爹娘,她的哥哥妹妹们。

      这三年里初阳从一个像猴子一样的皱巴巴的八岁女童长成了十一岁的小姑娘,个子长高了有一个头,虽然吃的不好但是脸色上也有了红润的气色,而且看上去竟颇为清秀,只是依然还是很瘦。

      “爹,娘,我认识了一个很好很好,很善良很善良的人,他将我买了回来收我做女儿,教我识文断字,教我出口成章。这三年里我过得很好,你们呢,在那边还过的好吗?”

      “对不起,女儿不能时常给你们烧纸,因为读书人太穷了,买不起那么多纸张,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一次买个够,全部给你们烧过去。”

      她这样难过地想着,双手抱着自己的大腿蹲在墙边仰望星星,听娘说人死之后会变成星星照亮夜空,只为了能让在人间想念他的人看到。

      爹,娘,还有初雷初雨,你们的星星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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