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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渣爹悔恨 ...

  •   阮照袖管底下紧握着脱鞘的匕首,就这么定定站在窗户底下,等着阮世修过来。

      仅仅几步的距离,阮世修看见阮照的片刻,眼中一怔,随即目光尽数落在她额间。

      “我说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阮照充耳不闻,道:“父亲,咱们父女落难重逢,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阮世修看着她嘴角那抹嘲讽冰冷的笑意,蓦地一窒:“你……过得如何?”

      “不如何,比你强。父亲不是说过么,我是你后半生的保障,你如今这般境况,实在是我做女儿的失了职。”

      阮照凉凉掀着眼皮,摩挲刀柄,“我来救你,不好么?”

      阮世修打量着她身上价值不俗的绯色烟罗裙和形虽简却玉质润泽的发簪,皮肤红润细腻,想必被照顾得极好,面容没有改变却颜色更盛,比之从前那张怯懦的脸,仿若光彩至今才全然展现出来。

      他紧绷的下颚一松,语气里有欣慰之意:“我与你不再有牵扯,此处并非平叶,你能过得好,是你的命数,不必再顾我。”

      阮世修似乎下了决定:“从此,再是无意碰见,对面不识便作罢。”

      阮妱低头许久,只在听见他这一句话时轻笑了一声。

      她缓缓抬头,看着阮世修:“父亲,这怎么行?”

      她的孺慕之相全然不作假似的:“你如此艰难,我怎么安心?”

      他活一日,她这颗心便怎么也安不下。

      阮世俢却神情复杂,用着先前那般愧疚自恼的目光沉沉落在阮照身上许久,最后缩回她额间那个破口。

      “你进来吧。”

      看着原主一步步走进去,阮妱只觉得须得再次提醒她不可。

      “别冲动,毕竟你的系统……”

      “我知道,”阮照一口答应,只感觉刀鞘都握得她掌心发了不少汗,“会留分寸的。”

      既然她这么说 ,阮妱也觉得至少劝过了,又想着虽说阮世俢折磨了原主这么多年,该受些业障报应才是,但如今要她眼睁睁看着原主入室杀一个穷困潦倒又无依无靠的老头,就算她说自己不会杀人,却还是觉得怪异。

      最为怪异的是,这老头是原主的生身父亲,从相遇那刻到现在,阮妱都感觉到了这老头目光中的恳切和温和,他面对重逢的女儿第一反应也不是要威逼原主如何,而是劝原主远离自己。

      都说人遭逢大祸之后易性情大变,连阮妱都看出了,原主不可能毫无波动。

      可无论她打算如何,只要不影响最后一桩仇,阮妱都只希望她能顺应心意。。

      阮照脚下走得很缓,绕过窗下,从门口进来,与阮世俢的距离越来越近,看着阮世俢佝偻着身子背对自己,阮照脚下未停 ,神色一凛,尖锐的刀刃缓缓从袖口伸出来。

      雪亮的刀尖被窗外射进来的光亮衬得晃眼,阮照亦是咬紧了牙。

      手中刀即将伸出去的刹那,阮世俢终于挺起腰转过身来。

      手里捏着一瓶什么东西,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阮照也按捺住了方才的动作。

      却看他把那小瓶子裹在一片干净衣角上擦了擦,而后朝阮照递了过来。

      “拿着吧,这是我越狱的时候带的,从前府里用的,不是劣质品。”

      阮照忽地僵住了身子。

      见她不动,阮世俢无所适从地欲言又止,终是叹息道:“我手脏,不好帮你上,屋里也没镜子……”

      阮照一把接过来,在凳子上坐下,随意得仿若方才那一瞬间的僵硬只是错觉。

      阮妱拿过来打开瓶子,熟悉的问味道钻入鼻腔,花香和药香恰如其分,一闻便知晓是从前府中常备的上好金疮药。

      阮照用指甲扣了一块,抹在额头,一阵刺痛,而后便是清凉舒爽,顿时就感觉疼痛也随之消下去不少。

      看着她终于还是肯用他给的药,阮世俢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也在旁边坐下来。

      阮妱沉默着,丝毫不同于方才在门外的说辞,阮世俢似乎对她这副模样毫不意外,甚至毫无芥蒂开始找她说话。

      “你从前在府中常用的便是这个,用的多了,身上都有一股这药膏的味道。”

      阮世俢说了一半,阮妱并不搭话,他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哪个小姑娘身上常年会用着金疮药,无非是被他寄予厚望,一遍遍学习礼仪舞蹈,动辄不顺心意便罚,这才常常带伤。

      阮世俢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几乎落荒而逃去准备吃食了。

      阮照默不作声,手中盘玩着那个瓶子,看着阮世俢背对自己忙忙碌碌。

      阮妱几乎能感觉到原主内心的纠结煎熬。

      本来好好把人捅一刀或者打一顿就能解气离开的,却偏偏这渣爹一副改邪归正善莫大焉的样子,这放在谁身上也不会觉得如预想那般解气了。

      阮照确实分外怨恨他为什么要如此。

      更恨自己经历那么多,到头来面对阮世俢,依然像是跨越不过的一条鸿沟,她快要塌陷下去,像泥沙一样被河流带走,像她之前无数次的不甘一样。

      心里那道经年如一日的声音开始叫嚣。

      不可以!她不允许如此!

      阮照猛然站了起来,阮妱看见她袖子底下的刀尖,往外延出半寸来。

      那头阮世俢终于翻到一块层层包裹着的肉干,解开布头,然后在砧板上切至薄片,端上来。

      “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仅有的就是这个了,你若是饿了就想垫两口。”

      紧接着他又取了个干净的碗倒了水过来放在阮照面前。

      双眸中甚至有期待。

      阮照却忽地嗤了一声。

      “你觉得我敢吃吗?”

      她拿起筷子漫不经心翻动着那盘肉,话语越来越没有温度:“我梦见过你把我毒死,不止一次。”

      阮世俢颤巍巍地敛着眉眼,抬起袖口胡乱擦了擦。

      “警惕是对的,即便对我……你在外也不容易,首要就是保护自己,你已无父兄庇护……”

      “难道从前就有了?”阮照冷笑,“你这冠冕堂皇的模样倒是和过去一点没变。”

      她说完丝毫不管阮世俢如何难堪,照样不动筷子。

      阮世俢却缓缓坐下来,喝那杯倒好的水,吃那盘肉,样子称得上囫囵,似乎这样就能证明饭菜中没有毒。

      阮照就这样冷眼看着他进食,对他噎到混乱咳喘和额间大滴落下的汗珠视若无睹。

      “父亲从前请的老师所授的餐桌礼仪可不是这样的,我学得不好,父亲还罚我三天不准吃饭呢……怎么,这就忘记了?”

      “你如今这幅样子,别说礼仪老师了,就是狗看了都摇头吧?”

      “大名鼎鼎的阮世俢,别人见了,还以为真是哪里来的乞丐呢。”

      这一番冷言冷语也没能让阮世俢反驳,他只是每听一句,面上颓丧一分,腰更佝偻了,目光也不敢直视。

      阮照只觉得这一切了无生趣。

      她不等阮世俢吃完就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破烂的茅屋门却被一脚踢开。

      几个带刀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壮汉走到阮世俢面前,掀了饭桌,将他踢倒在地,末了一脚踩在他心口,缓缓碾着重靴。

      “老家伙,可让我找到你了。”

      阮世俢抿着唇不作声,只唇间吐出了一口血。

      阮照站在一旁,略有失神,为首的人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这是你女儿?倒真是个美人胚子。”

      阮世俢面色突变,忍痛抓住踩在自己胸口的脚,“我跟……我跟你们走,她不是我女儿,我不认识,姑娘只是路过来讨碗水喝的。”

      那壮汉满眼不信,他转头问自己的手下,“你们有谁见到过老家伙的女儿么?是不是她?”

      “没见过。”
      “不知道啊。”
      “我以前在侯府见过,长得不是这样……”
      “对对对,他女儿跟他一个德行,总跟在他扶妾的夫人身边,惯拿鼻孔看人,也没有眼前这位姑娘漂亮。”

      手下人杂七杂八地说了,没有人指认,最后一锤定音的倒是个眼熟的小厮。

      阮照抬眼看过去,依稀记得有次这小厮冒犯了阮娇被毒打,她顺口求了情。

      他明明知道自己身份,莫非就是因为被她救了?

      小厮即刻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这为首的倒是出乎意料,是个正派江湖人,脸上的轻佻调笑神情尽数收敛,对着阮照一捧拳:“对不住了,姑娘,既然你与他没什么关系,还是早些离开,这老家伙无恶不作,寻仇的也不止我这一拨。”

      说完也不管阮照反应,挥手让手下人拖着阮世俢直把他拖出了门。

      门外很快响起了拳打脚踢声,间或一声吃痛低喊,后来依稀听见是动了刀子,阮世俢发出凄厉的叫声,那群人则出气了一般笑得稀稀落落。茅屋窗外只见到尘土飞卷,阮世俢几乎是沉默捱着,足足被打了半个时辰,人方散去,他持着那一丝清醒怕爬向门口,阮照这才看到他如今的样子。

      血迹和灰尘污泥爬满全身,左脚脚腕被折断了,一身旧衣更是破烂,半面脸被血糊起来,那只瞎了的眼,眼窝处像是缺了什么东西,凹陷了下去。

      而下一刻,阮世俢颤抖着手在一旁泥巴路上摩挲着,然后找到了一个什么东西,紧紧握住往衣领里塞。

      阮妱在小黑屋里惊叫出声:“他们把他瞎了的那只眼睛抠出来了!”

      江湖人做事真是恐怖如斯。

      阮照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一边盯着阮世俢从门口爬进来,一边道:“这有什么,我倒觉得寻仇肯留着他那只好的,都算是心软了。”

      阮世俢爬到桌前,已经用尽了身上仅存的力气,埋着头,搭在地上的手被绣鞋碰了碰。

      他抬头,阮照手里握着那瓶伤药递过来,她脸上依然冷淡,阮世俢却还是艰难扯出了一个笑:“我配不上那么好的东西,你拿去吧,我只要歇养两日便好了。”

      他像是对此种遭遇熟稔了。

      阮照:“他们总会来?”

      “也有别人,他们是第一回找到这里。”

      原来寻仇的不止一拨是这个意思。

      “沦落至此,你还真是自作自受。”

      阮家落败明面虽说是被皇子夺嫡之事影响了,可阮照最清楚不过,阮世俢自己也不是干净的,这些年仗着三门首主的身份,给多少江湖邪毒罪恶开了方便之门,如今被这般报复,也是他活该。

      阮世俢对此供认不讳,只是开口虚弱道:“走吧,离开这里,权当没有我这样的父亲。”

      阮照大步走出了门。

      阮世俢闭了闭眼,再次伏在地上。

      阮照离开后往茶楼的方向走去,距离出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段淮派的人也该到了。

      “换过来。”阮照道。

      在小黑屋待得很好的阮妱突闻噩耗,有些反应不及:“你就这么走了?真的放过阮世俢了?”

      她实在不想换,尤其一想到还要再撞一次头才能换过来,而且到时候她要承受的就是双倍的疼。

      感觉光是想想,头都要炸开了!

      阮照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冷哼道:“你不想见你的少谷主了?不换过来,那就只好我去见他了。”

      两个人正是热恋期,这要是等见了段淮……阮妱光是一想心里就冒酸水泡泡。

      就在她狂抓头发想对策之际,突然听阮照道:“柳眠江。”

      她身上有感应,这最后一桩仇的对象方进到视线中,阮照就已经锁定了。

      阮妱跟随她的目光看到了施展轻功从楼阁跃至树上的男子,瞳孔微缩:“是他。”

      上次在段淮面前,他穿的是一身灰白弟子短打,如今换了一身玄色黑袍,整个人似乎都透着一股不俗气焰,面容冷峻到带上了残忍之色,浑不近人情,和上次在段淮面前卑躬屈膝的简直是两个人。

      偏偏这样,才更能感觉这人城府颇深。

      上次他可是能与段淮对打许久,还未分出胜负。

      阮妱突然想,这人为什么会是萧临玹的手下,他明明看起来比萧临玹更难对付。

      而原主,并无武艺傍身的阮照,她要怎么用自己的手杀了柳眠江?

      看到柳眠江之后,阮照的眸子被一种很幽冷的光染透了,她眸子瞬间亮起来。

      不同于阮妱的焦心,她看着飞远的柳眠江,似乎已经有了周详计划,展唇一笑:“看来,我可以早点结束这一切了。”

      阮妱看着柳眠江消失的方向,突然反应过来:“那不是———”

      “阮世俢的住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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