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捡到以后(穿书)》三霓

69、两个名字

　　阮妱只记得原主绑定的似乎是一个复仇系统，按照她之前的种种要求来看也确实如此，因而在方才原主发出提示的时候，阮妱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令她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柳眠江，却不成想竟然是阮世修。

　　那个一手培植了原主痛苦，却又不在原主复仇名单之上的父亲。

　　阮妱和原主说好若是柳眠江，便先行招惹对方出手，生死之际才能让原主和阮妱把处境交换过来。

　　可如今望着穿补丁旧衣的阮世修，阮妱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我现在是该扭头就走还是留下来？”阮妱直接问，她也拿不定主意，她是个外来人员，和阮世修至多有点因为原主产生的厌恶，算不上多深。

　　原主现在的心情是怎样，她是想留下来与这个生理意义上的父亲说说话，还是觉得眼不见为净，阮妱想直接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留下来。]

　　[我要多欣赏一下我眼高于顶，不假辞色的父亲这么难得的一面，我得留下来见证不是吗？]

　　阮妱懂了原主的意思。

　　现在看起来似乎无法制造什么大的冲突促成两个人换过来的时机，不过阮妱告诉原主，她想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只管告诉阮妱，她会尽量一试。

　　阮妱并没有距离那个摊位站得很近，而是留出两步的距离出来，站在面前却一句没有开口，阮世修似乎领悟了她的意思，也不再问了，当她不存在，却刻意地一眼都不往她所在的地方看。

　　没多久他就收了摊位往回走。

　　阮妱远远目送着他出城的方向，直到收到原主让跟上去的提示。

　　阮世修去的方向是朝云城里最为破旧的一处地方，这里饿殍遍地，茅屋不知道历经了几十载，看起来随时会倒塌，有几个十岁出头的小孩饿得面黄肌瘦蹲在路边，精狠的目光像是狼匹。

　　阮世修刚把摊车推到他们面前，他们就一拥而上，拖住他的摊车随意抓取上面的一切，阮世修被踹了一脚，摔在散发恶臭的泥沼中，身上摔成的几个铜板也被抢走了。

　　阮妱站在不远处，定定看着这一切。

　　她看见阮世修像是浑然没有脾气似的，在泥沼中静了片刻，随即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收拾东西。

　　末了，他没有回头，却顿在原地拿阮妱刚好能听见的音量开口：“这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请回吧。”

　　苍老的声音，似乎掩盖着无尽的隐忍愧疚，似是胆怯到不肯回头再见她一面。

　　看着阮世修消失在视野里，阮妱拿不定主意：“还跟吗？”

　　原主没反应，却也正是回答了阮妱。

　　她环视四周：“你等会儿……”

　　她就近找了一棵旁边的榆树，拉开十步之遥的距离，几番吐息后咬牙加快奔跑速度直直撞了上去。

　　[你疯了？！要干什么？]原主震惊地看着阮妱接下来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突然被一阵强烈的拉扯拽出了小黑屋，头晕目眩，整个魂魄在强烈的外力之下时而紧缩时而发胀，然后逐渐产生了实感。

　　那实感强烈到似乎她又重新成为了一个人。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绯色裙摆和裙摆底下掩着的双腿，顿时明白过来，阮妱记着她从前说过的，关于两人只能在生死存亡之际调换过来。

　　没想到仅有的两次，头一次是在差点被郁奎掐死的情况下成功调换过来，这回阮妱靠投机取巧居然也能成功。

　　“其实我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看来根本就不难嘛，只是没有机会。”阮妱在小黑屋说话，甚至有淡淡的回声，她吓了了一跳，还没适应好，而后面那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她原本还想说，也许因为待在段淮身边吧，似乎根本没有真正危险的境地。

　　“你看，段淮不在就有机会了。”原主像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替她把话补完整了。

　　阮妱又觉得神奇了，同一个躯体，她在的时候说话声音是那种一听就没什么脾气的软妹音，也正是阮妱在现代世界的原本声音，用段姿阳的话来说就是属于又怂又乖的，可原主一回归身体，说话声即刻就又御又飒，总笼着一层冷艳的诱惑力。

　　“姐姐，多云，多云。”阮妱舒舒服服躺在小黑屋里，只觉得不用走路，整个魂魄轻飘飘荡来荡去，玩得不亦乐乎。

　　加上能听到原主这么好听的嗓音，阮妱顿时觉得可以考虑偶尔进来待会儿。

　　回到自己阔别已久身体中的阮妱还有些不习惯。

　　半晌，她缓缓抚摸上血流不止的额头，昏涨疼痛自破开的口子传来，该是很痛的，可她因为太久没有感受过，才觉得连这痛感都久违，没有皱眉也没有流泪，而是怔怔站在原地发愣。

　　紧接着她听着交换到一片虚空中的阮妱心有余悸拍自己的胸口。

　　“吓死我了，”她悻悻道，“还好换得快，否则这会儿承受疼痛的就是我了。”

　　原主：……

　　*

　　阮世俢住在几乎是整个流民安置地最差劲的一所茅屋中。

　　两人从窗户里瞧见他去河边打了水清洗身上的衣服，又从被老鼠咬蛀了的柜子里掏出半个冰冷的馒头，就着桶里洗衣剩下的水草草吃进肚中。

　　“谁能想到，堂堂的平叶云阳候，平叶三门之首的阮家掌权人阮世俢，也有今天。”

　　原主站在那里，冰冷的表情和口吻，叫阮妱一阵奇怪。

　　“你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高兴。”

　　“阮妱……”

　　“那是你的名字，”原主看向阮世俢的目光变得恍惚，突然打断，而后是回忆的平静口吻，“娘亲给我取的名字原不是这个，他不喜欢，所以连我娘弥留之际的名字都不允许存在。”

　　“这个妱字，便是因为从我降生之日起，他就想培养一位能够嫁入皇室的簪缨贵女……自我娘离开时起，她生前所做关于我的一切期盼都成了妄念，她若知晓，该对我失望了。”

　　阮妱一窒，问：“你娘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阮照，娘亲盼着我远离牵绊束缚，如光如辉，照临世间。”她说到这里自嘲一笑，眼中的雾气一点点凝成冰凌，“可名字被改了，一切都不对了。”

　　她从此被困在云阳侯府那一方小小的闺阁中，一辈子学习恪守礼仪规矩，笼络夫君宠爱，她身上的光亮随着长大一点点熄灭，照临不了世间任何一处，包括她自己。

　　“阮照，我以后就叫你阮照。”阮妱柔软的声音似乎能够抚平也陷入回忆中，“其实我也不喜欢我的名字。”

　　阮照闻言眨了眨眼：“为何？”

　　来自不同世界同名的两个人，居然都不喜欢她们自己的名字，这实在匪夷所思。

　　“我爸妈……不是，我爹娘自怀我时起就期望着会是个男孩，结果我的出生让他们失望了，我从前的名字是他们取的，提手招，就是希望我能给他们招来一个弟弟。我从小跟着奶奶生活，啊奶奶就是你们这里说的祖母，能明白吧？生下我把我丢给奶奶之后，父母就很少来看我，后来他们如愿以偿生了个男孩出来，更是再也没来过了，奶奶死了以后我一直一个人生活，我不去关心那一家三口过得如何，他们也从来没过问过我，直到我终于可以去改掉这个让我痛苦了很久的名字。”

　　“可是我和奶奶生活的地方有个习俗，逝去的人会呼唤自己的亲人来梦中，奶奶一直唤我招招的，要是改了名字，我怕她找不到我了，或者等她缺什么东西让我烧点，我完全接收不到，那就太糟了。”

　　“我不死心啊，要我带着这个名字一直活下去吗？于是我想了想就换了字，音调不变，奶奶依旧可以唤我妱妱，还好小老太太其实不认识字，她不知道区别。”

　　“换掉以后，其实也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总比之前好多了。”

　　阮妱讲述全程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丝毫感觉不出来她的怅然，说到“小老太太”的时候，她语气甚至变得狡黠起来，就像是一个调皮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阮照听到这里，只觉得心中酸涩又感动，她由衷感叹：“你的祖母一定给你很多很多的爱。”

　　“也是最好的。所以啊，你要相信，等你杀死柳眠江，成功达到你那个系统的要求，那你就能去一个很好的地方，如光如辉，照临世间，你的娘亲也会为你骄傲。”

　　阮照失笑：“我觉得你是最配得上这八个字的。”

　　越相处，就感觉得到阮妱原本就像一枚蓬勃灵动的小太阳，即便来到完全不属于她的陌生世界，也能叫周围人感受到她有多好。

　　倒是便宜了段淮那煞种了。

　　阮照神色微凝，讳莫如深：“我搜集了一些东西，关于段淮，跟系统说好了，等杀了柳眠江，我会全部留给你，你一定不要忘记，看了以后，凡此种种，再做打算。”

　　阮妱被话题跳得发懵：“段淮？他的什么事情？”

　　“大部分，我能了解到的都告诉你，你看完再决定，要不要跟他回野渡谷。”

　　这么一番神秘阮妱更好奇了，正想再问点什么，就见茅屋里的人朝她们所在的窗口看了过来。

　　她们两人说话皆是在脑海中进行，没有人能听到，阮世俢走过来就显得极为突然。

　　阮照神色一凛，看着慢慢靠近的阮世俢，握紧了随身携带的那把小刀。

　　是段淮给阮妱的，那煞种多金又讲究，好好一把匕首上还镶满了宝石。

　　“碍手。”她忍不住吐槽。

　　“漂亮就行。”阮妱下意识回上一句，也不知道是否在维护段淮。

　　脱去硌手又厚重的刀鞘，这把匕首雪亮光快，人影清晰可见，倒是极品。

　　阮照握紧在手中，蛰伏等待着，她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可怜，等待着阮世俢的斥责和殴打。
　　熟悉的脚步声和从前一样，是她午夜梦回时候的噩梦。
　　但————

　　父亲，我已不是柔弱可欺的羔羊，您知道吗？

　　眼看着阮世俢一步步靠近，阮照身上盛极的杀意叫阮妱头皮发麻，她提醒道：“你不能杀他，杀了他，就前功尽弃了！”

　　杀意消去了一些，却还是让人无所适从，伴随着阮照冰冷的声音：
　　“杀他？呵，我不会叫他痛苦得那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