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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抄家 ...

  •   四月初六,宜纳采、求嗣。

      朱门高槛,青瓦飞檐,黑底匾额上泼墨似的金字,磅礴的写着“林府”二字。

      门口已是蔚然的树叶枝丫低垂下,威风凛凛的白玉卷毛石狮子坐立在门口,很是显得大气张扬。

      陈公公抚着怀中圣旨,已经为这肥差暗自笑了一路,此时轿夫停了马,他才板着脸色,踩着玉凳下轿。

      “公公,前后都围住了。”早两步抵达的金统领立刻上前,双手在前,按照新学的礼仪恭敬禀告了一声。

      陈公公用鼻子发出了满意的答复,“嗯。”

      然后便在将军侍卫们的左右保护之下拍开林府的朱红大门。

      “这,这是怎么的了?”小厮开门,见着这样的场景,还没来得及把受惊吓的表情做全,就被侍卫直接一把推翻,倒仰在地上。

      乌泱泱的侍卫们扒开门,手中持着未出鞘的刀,大步而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原本在前边院子里还有不少扫地弄花的奴仆、侍女,全都被迫中断手中的工作。

      到底是有规矩、见过世面的奴仆,虽然有些慌乱,也不敢乱叫乱跑,反而有眼尖的认出了公公的打扮,知道是宫里派来的,纷纷跪倒、磕头。

      几个贴身小书童和伴读小丫鬟原本结伴出门采买笔墨,刚从屋侧花林间抄近路穿过来,还没跟侍卫撞上眼神,立刻溜着墙角原路折返回去,将此事禀报各自的主子。

      林家二郎林墨听到了消息,奈何手边没有大额银票,零散银子怕人看不上,揣上过年时候母亲好不容易同意送他的极品翡翠玉扳指,飞快跑来前院。

      见这阵仗,绕是颇有见识与气魄的林墨也是吃了一惊。

      他将笑容堆砌在脸上,迎着陈公公等人的方向,还没到近前就鞠躬哈腰不停:“哎呀呀,陈公公!您今日怎么大驾光临,还如此兴师动众,晚生后辈没能提前迎接一下,真是失敬失敬!”

      说着,林墨伸手上去,想拉陈公公的手,塞过玉扳指,探探虚实。

      谁料陈公公居然一反常态,甩开袖子,金统领立刻将林墨一把推开,侍卫们更是上前将他双手反剪扣住。

      林墨脸上的笑容还有些凝固,不解道:“陈公公,您、您这是何意啊?”

      陈公公无奈笑笑,“好林墨,咱家本是很喜爱你这懂事儿的孩子,模样周正,又有本事,可惜,只怪你投生在了林家。”

      “何人在我林府喧哗闹事?”

      说话间又一人赶来前院,已经是有了婚约的年纪,瞅着却比弟弟林墨更年幼些。

      明明是讨人喜欢的相貌,偏偏不苟言笑,服饰举止略显古板迂腐,再匆忙也徐徐压着官步走来,像个强行穿着大人衣服的少年。

      此人正是林家长子林牧,林若谷亡妻留下的儿子。

      父亲林若谷忙于公务,早走晚归,很少在家,少有几次对于家中两个儿子培养,总是说:次子就是次子,辅佐哥哥才是长幼之道。

      因此哪怕林墨比林牧出息百倍,还是要给林牧铺路用。林牧不会做事,几次连累弟弟,都得了父亲宽厚处理,反而是林墨被责怪是没给哥哥及时提个醒,还要受罚。

      林墨不服,就是天生反骨。

      林牧始终没有什么能力能让人服气,不如弟弟聪慧好学,也没有弟弟那般人情通达,只坚持用因循守旧和愚忠愚孝来讨父亲的喜爱,爱好痴迷的都只能藏着掖着,博得父亲一句“做人为上,忠厚即可,能力次之”的认同。

      理所当然,这样只能得到家中、家外明里暗里更多的嘲讽,无论学堂先生还是别的官家少爷,都觉得他这家伙没有前程可言,懒得培养往来。

      林牧便更加孤立的在如何讨好父亲的路上独自摸索,一条艰辛路走到黑。一边拿哥哥的派头和林府嫡长子的身份来强压议论。

      因此,恶性循环。

      林牧见陈公公等人来者不善,皱着眉头道:“大人光天化日如此无礼行径,不怕我父亲参吗?不怕史官评说阉人乱贼吗?”

      林墨又恨又头疼,林牧这人在官场之事上没什么天赋,完全没有眼力见儿,偏偏占着嫡长,又被父亲偏宠,处处压自己一头。

      陈公公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必然有所倚仗,这还有什么好挑衅的,说两句软话没准还有个求情的机会,非要硬来,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陈公公果然眉毛竖起,冷言道:“哼,林若谷大逆不道,判满门皆斩,财物充公,相关人等全部羁押待审。林牧小儿,你可听清楚了?来人啊,给咱家抄!敢反抗闹事的,就地格杀。”

      “是!”侍者们听着一声令,杀气腾腾持刀而入。

      林墨和林牧都惊得心慌。

      母亲和妹妹们都在后屋,林墨忙叫:“公公请手下留情,莫要惊了女眷。”

      然而谁听他的呢?侍卫们依然横行无人能挡。

      林墨心底彻底凉了,陈公公如此不留情面,皇上那边必然是下定了心思要除掉他们,就算父亲朝中友人说情,也怕是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的。父亲今日上朝还没回来,怕不是当庭被杀,就是已经羁押起来,无法回家为他们撑腰。

      林牧大声呼喊:“你敢,你这阉狗,怎可伪造君命,我要面圣,皇上不能这么糊涂!”

      “把他的嘴巴给我堵上!”陈公公恼怒的说。

      “呜呜,呜呜呜!”林牧拼命挣扎,竟然挣脱了侍卫的束缚,往前冲向陈公公。

      被旁边的金统领一刀鞘给劈晕了,刀尖都没见到,血也没有流,只是飞速鼓起一个大包,人就倒在一边了。

      裘袄貂褂五花马,翡翠珍珠房屋契,还有成箱的金银首饰和瓷器,统统被拖出了屋子。

      还有卖身在府中的奴仆无数,尽被算入财物之列。

      怀着孕的孙姨娘高喊着:“我会生儿子的,我是能上玉碟的,你们不能卖掉我,不能像卖奴隶那样卖掉我!”

      还有个名叫翠荷的丫鬟,拼命往林家兄弟面前跑,伸着双手就像落水者要抓住岸边垂入水中救命的柳条,无助的望向林墨,“求求你了二少爷,救救我,我是被后母卖出来的,家里不会把我赎回去的,只能任由官家卖掉,我不想被卖掉啊!二少爷!”

      可是她们的主子也自身难保。

      林墨无奈的狠心不去看。就连他的母亲——林若谷当今的续弦夫人、三个年纪尚幼的妹妹、以及被乳母抱出来还在襁褓中的幼弟,全都被抓了起来,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侍卫们不仅搜走了林喜亲手缝制的金线珊瑚珠秀鞋、幼弟的镶玉长命锁,甚至连珍珠门帘都拆卸下来装走。

      林府夫人徐氏敢怒不敢言,气的一阵阵头晕。

      灰头土脸的林牧,悠悠的转醒了,傻愣愣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别人搬他家的东西,嬉笑着拍起手来,“嘿嘿,好,嘻嘻,这个好!”

      若平时,林墨必是要趁林牧被鬼蒙住心窍这机会,踹他一脚解解气,也没得告状。

      但这混账大哥偏偏是在被抄家的时候疯,林墨感觉到独自承受的背叛。

      加上看见自己娘亲妹妹们被侍卫们押着出来,林墨便觉得一股心气上涌,两眼一阵冒星,两耳嗡嗡作响,双手冰凉。

      持刀的侍卫看管林家众人,另有文吏记录所收缴的银票地契金银珠宝。

      金统领拉着陈公公到屋内视察搜检,顺道讨论了一番。

      许是分得的福利比预想更满意,陈公公回宫的时候已经和金统领称兄道弟,很是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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