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音录》郑龑

3、亲离

　　毓音站在墨府的一处别院中，望着头顶的木樨树楞楞的发呆。暗卫放下她便隐了身影回去支援府内事务，一整宿，她就这么站在院中，一动不动，是了，好像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天蒙蒙亮，暗卫悄然而至，单膝跪在毓音身前，将手中所拿之物递上，轻声道:“主子。”
　　长睫抬了抬，淡淡瞥去一眼，漂亮的莹玉色瞳孔猛的一缩，小身板儿剧烈的抖起来，张手一把将暗卫手拿之物夺来，那是一把短刀和一支银蝶簪，爹和娘的随身之物。颤抖着手握紧，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暗卫，主仆二人目光相交，便听得暗卫呐呐道:“近臣蔡仪伦，统禁军抄府，墨，”暗卫顿声，压下语气中不该有的颤抖，“墨氏叛国，其罪当诛。”
　　不，不会的，爹爹是锦衣卫统领，衷心无他，正直清寡，绝不是叛国求荣之人，不信，不听，不是，不会的。
　　“老爷夫人，他们，三日后，东市问斩，在朝的少爷和已出嫁的小姐，几位大人联名保下，属下护主不利，于心有愧，誓从我主。”而后拔刀抹颈，直挺挺的倒在毓音面前。
　　小小的人儿站在微凉的风中，睁着大大的眼睛，泪水似珠子一般，倾泻而下。
　　“啊！！！！！！！”
　　回应的只有惊起的一两只晨鸦。
　　三日后，毓音作少年打扮，混入前往东市的人群中，囚车辘辘行过，毓音努力拔高身子，目光追着那温婉刚毅的两人，红肿的眼睛再一次蓄满泪水，视线再一次模糊。
　　一路上，百姓成群结队地跪在路中，任官兵打骂也无动于衷，只是口口呼喊着开恩放过墨大人，高画师。
　　“爹，娘”毓音轻声轻语着爹娘的名字，被官兵推着向后，撞到旁边的人群里，又被推出来，挤来挤去。
　　台上，站着名义上的通奸卖国之人。
　　台下，百姓齐呼万岁开恩，跪地不起，有的，想突破禁兵的阻拦，爬上台去，哭声齐天，感慨恩德的话语不绝于耳，而台上的二人，目光平静，带着视死的平静，“命既随天，何惧之有。”“墨郎。”“无须言，你大可…”“我，随你。”
　　看着台上二人，毓音张张嘴，想要发出一点声音，却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
　　爹……娘……
　　像是感应到了似的，台上二人双双望向小人儿的方向，挂着最平静的，毓音极少看到的欣慰的笑，父母要求她比其他姐妹们要严格千百倍，她是极少看到爹爹笑的，她急忙去擦拭眼角，可泪水不断涌上，止不住。
　　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阿爹阿娘唇形勾勒着轻声低语:吾儿，唯愿永世安康。
　　毓音紧了紧手中那封信，那是藏在娘亲给的包裹里的，将它贴心口的位置放好。
　　爹爹，娘亲，毓音知道了，可是毓音不希望这样，又不得不如此。
　　毅然决然的转身，在人群散去许久后，毓音偷偷得潜入刑场，爹和娘的尸体被百姓们带走，在禁城边的将军坡上立了个棺椁坟墓，毓音将弃在刑台上的另一支被压得不成样子的银蝶簪捡起，收到怀中，指尖停在台上鲜艳的血迹旁，缓缓收成拳，近臣蔡仪伦？何等恩怨，要我娘将我藏的这么深？
　　深夜似一张张开的兽口，撕裂了生命的轨迹，将小小的人儿，吞没无踪。一只手伸来，再转眼，刑台空空，似从没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