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这是秦宝瑟第二次回老家。
第一次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妈妈生病疗养，全家都回去放了长假，依稀印象中应该是不美好的。
漫长的梅雨季，湿湿黏黏的泥土路，还有拖着鼻涕的跟屁虫……
可是到了后来再看，这些事情倒也不是那么让人难忍。
当她拖着超大号行李箱走出长途巴士站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橙黄的太阳依旧明晃晃地挂在天上，余暑未消，鞋底下的水泥地还在发烫。
接触到地面，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相比之下，长途巴士闷到令人发指，座位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汗馊味，还有不知那条夹缝里的食物残渣散发的腐朽味。
历时四小时终于到了。
秦宝瑟尽情伸了个懒腰，打量了一下周围。
车站旁边就是一个类似美食广场的地方，看起来不大，但一应俱全，她拖着行李箱走到一个便利店门前，探头看了看。
一个穿着连衣长裙的女孩坐在收银台后一边专心致志地嗑瓜子一边看着电视剧，全然没有发觉有人来了。
秦宝瑟走进去从冰柜里拿了瓶冰矿泉水，停在了收银台前。
“两块钱。”女孩扫了眼，报出价格又转头去看电视剧。
秦宝瑟耐心地用手指叩了叩收银台旁边放烟的透明柜，指着其中一包：“再来包这个。”
女孩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秦宝瑟身上，上下一打量，手上利索地把烟拿了出来：“一共二十六。”
秦宝瑟用手机扫码付了钱，把烟塞到牛仔裤兜里，一手拿着矿泉水走出了门，门口有个大的太阳伞，正好遮蔽了阳光，她就站在阴影里喝了半瓶冰凉的水，顺着胃道刺激了五脏六腑，这才感觉脑袋有些清醒了。
她拿起手机划开备忘录，一条地址出现在第一条：裕禾巷99号。
身后便利店里的女孩不断打量着她，秦宝瑟莫名有些不爽，将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里就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广场。
就耽误了片刻光景，泛泛暮色已经涌上天际。
幸亏广场口还有几辆出租，她拉着行李箱走到最近的那个。
“哎，小姑娘，去哪儿？”
出租车师傅见一个小姑娘拉着那么大的行李，热情地帮忙抬到后备箱。
“去……去裕禾巷。”
秦宝瑟假装低头查看地址，借机拍下了车牌号，然后转到车后门拉开坐下。
“那不远，看你不像本地的啊。”
秦宝瑟含含糊糊应了声，低头点开微信，在一干联系人中翻来覆去，最终也没点开谁，她摩挲了会屏幕，突然手机一震，跳出了一条信息，备注是哥。
哥：到了？
秦宝瑟在键盘上点了几下：快了。
哥：钱打过去了，希望你这次不要让人失望。
一如往常的，兄妹俩的对话十分简洁，她都能想象出哥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打字的模样。
秦宝瑟没有再回，看着输入框上的不断闪烁的光标，最终还是点出了对话框，划开下拉页面，发现两小时钱确实有笔入账提示，一共二十万。
她定定看着屏幕直到亮光暗淡下去，黑亮的屏幕找出了她的脸，栗色的卷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腮帮，没有上妆的脸略显憔悴，一点都不像嚣张跋扈惯了的。
“到了嘿。”
司机叫了声，把秦宝瑟神游的魂拉了回来。
付过了钱，司机帮她把行李箱搬了下来就走了，她才细细打量了周围。
一边是一个大鱼塘，周边拉着网，一边是青瓦白墙的房屋，整整齐齐的排在一块，七八栋之后就是一片树林。
她此刻站在中间的水泥小路上，拉着行李箱有点踟蹰，虽然小时候住过，但这的变化挺大，泥泞路变成水泥路，稀稀拉拉的房子排列地整整齐齐，但白墙依旧没变，上面有淘气小孩的信笔涂鸦，旧的没去新的又添了不少。
所幸家家门口都有着门牌号，她走到离她最近的一家，看着那蓝底白边的门牌上写着裕禾巷93号。
还挺近的。
秦宝瑟顺着这排房屋往后走。
“95,96……98。”秦宝瑟突然停住脚步，她的面前没有一样的青瓦白屋，只是一片坦坦然的土地。
“不会吧。”她蓦地有些晃神，在原地绕了个圈。
不会是自家爹坑了自己，这哪来的老家啊。
就在她烦恼的时候，树林传来了孩童的哭音。
“呜呜呜……不小心……”
秦宝瑟好奇地往里张望，夜色已经爬上天幕，树林里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见，水泥路也通向树林里，她就拉着行李箱试着往里走。
小孩的哭声似乎越来越近。
秦宝瑟意识到小孩应该还在前面，有些拿捏不定，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小孩呆在树林里？她不禁想起了网上林中老怪假扮迷路小孩引人过来再吃掉的故事。
一阵凉风吹过，秦宝瑟哆嗦一下把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给拍了下来。
她默念几下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突然发现影影绰绰的树林中一栋房子的形状显出来。
秦宝瑟继续往前走，一股熟悉感悠然而出，没几步眼前就一片豁然，同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少女声音响起。
“知道了知道了，再有下次我就不帮你了。”
一个穿着深灰T恤和黑色短裤的女孩出现在她的视野，她背对着秦宝瑟，疾跑几步，蹬地借力攀到了墙上，动作流畅有力，拉出了漂亮的小腿肌肉线条。
高处的光洒下，女孩整个人都在金灿灿地发光，看起来灼热至极。
秦宝瑟下意识屏住呼吸，这一瞬的景象刺眼地让她想流泪，以至于多年以后她想起这个画面心里依旧震颤着。
“你确定扔到这里面了？”女孩往墙里面扫了几眼，没等到人回答，就回头一瞥正好对上呆愣在那看她的秦宝瑟。
“……”
“女侠好功夫。”秦宝瑟回过神鼓了鼓掌，女孩受到惊吓似地往后一仰。
“哎！”秦宝瑟怕她摔倒受伤刚想往前走几步，就见女孩已经轻松落地，一脸防备。
“你是谁？”
“你刚才要爬墙进的是我家。”秦宝瑟微微一笑，她刚才正好看到的就是墙上的门牌号，泛着斑驳的锈迹，写着裕禾巷99号。
“……”
“姐姐……”小孩的声音响起。
秦宝瑟这才看到躲在女孩身后的小豆丁，满脸泪痕灰印交加看起来惨兮兮的。
“乖啊。”女孩揉揉小孩的头，看了看秦宝瑟，有些迟疑：“你是秦叔叔的女儿？”
秦宝瑟一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一串钥匙，一边应了声：“对。”
然后观察了下锁眼的样子，拿起铜钥匙插了进去，往右旋转却没有如愿以偿地打开。
怎么回事？
秦宝瑟有些尴尬，拉着门把上的一个铜扣，又使劲转了转钥匙，依旧没有听到咔擦一声。
“姐姐，你要把门往外拉吖。”旁边的小孩看不下去了，奶声奶气地提醒秦宝瑟。
“……哦。”秦宝瑟囧囧的，照着小孩说的话把门往自己方向拉，钥匙跟着一转。
锁里终于传来清脆的一声。
秦宝瑟松开铜扣，门缓缓打开。
两层小屋，收拾地很干净的院子，第一层楼的门口摆着四五个大快递箱——看样子哥哥已经提前让人来过。
这也是希望她短期之内不要再回去了吧。
“原来你就是秦伯伯的女儿啊。”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跟她一起站在了门口。
好近。秦宝瑟默不作声地往旁边退了几步，没接她的话茬：“你刚才是要拿什么东西，可以进去拿了。”
她在讽刺女孩要翻墙进去的事。
但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心眼够大还是缺心眼，一点没听懂她的话，叫旁边的小孩赶紧进去拿。
“我叫向橙，就是橙子的橙。”女孩转向秦宝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左边脸上一个小梨涡露出来，“刚才真是对不起。”
“不客气。”秦宝瑟不禁多看了向橙几眼，在南方高个的女孩不多，向橙看起来有一米七出头，比她高了大半个头，面目舒朗，鼻子高挺，眉目弯弯的，看起来就很讨喜。
“找到了找到了。”小豆丁直奔墙角，撅着屁股找了半天，才举起一个小玩意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向橙拉住她，从兜里掏出一包纸给他擦脸：“快给姐姐说谢谢。”
“谢谢姐姐。”小豆丁规规矩矩地喊道，身体挺小但声音倒很大。
“哎……没事。”秦宝瑟被他震了一跳，能在树林外听到小豆丁的声音就知道他的声音很大了。
“那……我们走了。”向橙犹犹豫豫地看了眼院子里的箱子，然后拉着小豆丁往外走去。
“好。”秦宝瑟点点头，坐车坐了一天，她也累了，巴不得赶紧到床上躺下。
“姐姐再见！”
向橙和小豆丁的身高差太多，小豆丁几乎脚不离地地被拉着，还艰难万分地转头跟向橙再见。
秦宝瑟看着搞笑，朝他挥了挥手。
这时向橙也回过头朝她挥了挥手，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就拉着小豆丁一溜烟没了影。
秦宝瑟看着他们不见了人影，拖着行李箱进了院门，想了想还是将院门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