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yinghe186

2、第 2 章

　　他与示威的人群安静地对望着。

　　示威人群中几个年轻女孩有些动摇：“没想到M39星的执行官大人居然这么年轻，不是说，是个肥佬，又蠢又好色吗？”一个女孩怯生生地开口，问她的同伴。

　　“不知道诶。怪不得他父母会给他起名为旖沉，他的确美啊，仅就五官来说，简直就是太阳的辉光，但又的确有一种，嗯……空无感？我说不好，总之不是颓废，也不是清冷，就是觉得可以接受一切的死亡感？是那种过于盛大的美丽和无争，啊，这种感觉，的确就是夕阳的感觉了吧。这种长相和气质，还真的是，绝无仅有啊，挺能让人震撼的……。”

　　“我好像有点无法反对他了。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他长了那样一双眼睛，又会拥有了那样的眼神啊。”

　　一个眼神就要镇压一场示威……戴绿袖箍的女人怒火中烧了。她抬起了手，指向这位年轻的执政官：“近百年来，就是m39星的这些野蛮人，一直在消耗我们四大星球的资源，是他们的好逸恶劳，导致了我们所有人生活质量的下降。他们是一群懒汉小偷强盗和骗子，是无能而肮脏的人，是趴在我们身上吮食鲜血的吸血鬼！我们绝不能放过他们！”她说着，掏出一个鸡蛋，砸向了执政官的脸。

　　被她一喊，人们终于想起m39星的累累恶行，终于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为了争夺属于自己的生存权。于是人们又举起了手臂，重新开始怒吼。

　　鸡蛋没能砸到旖沉，他仅是轻巧地一歪头，就将妇人的攻击躲了开去。

　　他转过身体，打算往军部里走。眼角的余光扫到马路那边有个男人，正蹦蹦跳跳地往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做痛不可当的表情。

　　表情做的很夸张。

　　姿势也夸张，像踩着十万伏电压，被电得支离破碎，又像马路上全是钢针，被扎得只能做一只弹球。

　　他被这个颠簸前行的人吸引了，不知为何有点想笑，转身的动作停滞了一秒，就在那一秒，他侧后方有响动。他意识到不好，他想躲避，但却在闪开的瞬间，改变了决定。他挺了挺脊背，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冲过来要护住他的随行官。刹那间，一个男人将一桶水，兜头盖脸地泼在了他的身上。“如果你一定要加入这次远征，那就战死在沙场上吧，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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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桶水承载着比邻星人的巨大恶意，对着他冲激而下。

　　水流在他眼睫上激起浪花。

　　他本能地闭了下眼。

　　时间静止了一秒。

　　所有人都看出他本可以避开那桶水，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为何要在最后一刻放弃闪躲，尤其是他的随行官，瞪大眼睛看着他：“执行官大人！”他叫，声音里有委屈和愤怒。

　　这一秒的安静里，只有先前开口的女孩迟疑着道：“他……可真是……心性成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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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照均呲牙咧嘴地走在马路上，一边感叹穿小鞋是十大酷刑之首，一边将执政官被围攻的场景尽收眼底。

　　旖沉下车的时候，他还在心底哇噢了一声——原来这人就是恶名远播的旖沉。如果他长成这种遗世独立的样子，又长了一双沉寂了宇宙的眼睛，那这个人应该就有点意思了。

　　然后，他就看见那泼水流了。他甚至还看到了旖沉被水流打歪的眼睫。

　　看到了水流散开后，那人的嘴唇似乎更红了些，而眉宇更黑了些。

　　兰照均想到了一句话，坟场才能开出世间最动人的花朵。

　　在这样艳阳当空，清风四流的上午，他突然情怀奔逸了，并且觉得情怀奔逸不是坏事，他是个事不压心的家伙，于是很自然地笑了笑。

　　一边笑一边摸衣兜，但是没摸到帕子。

　　那关于花儿被雨打风吹一事，他就爱莫能助了。

　　但他转念想到出发来这里之前，他老爸，地球星的行政总长，曾谆谆教导日，这次远征是天赐良机，做为一名望子成龙的父亲，他已经给他在远征军里安排了一个可以光宗耀祖的职位，还在这个职位之下给他配备了一个有能力处理好一切麻烦的副手。

　　这个副手，就是来自m39星的旖沉。

　　当时他老爸是这样评价旖沉的：军事才华突出，被放在遥远的m39星，能力被严重低估。我把他放在你身边，你姿态放低一些，好好跟他学学。对你以后的发展，会有益处。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他那位位高权重老爸来着：这个星系，才华被严重低估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老爸你眼里的我。

　　现在想想，他得对以上的言词做出修正，这个星系被低估的人有两个：一个被自家老爸严重看扁的兰照均本均，一个是在容貌方面被整个星系严重诋毁的m39星执行官旖沉本沉。

　　他舔了舔嘴唇，第一次对老爸的安排表示满意。总之还要合作很久，想给坟场小花递帕子，应该有的是机会。

　　他想着有的是机会，但又矛盾地认为，没能舔下当前这个机会，真心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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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兵们看到出席会议的长官被攻击，哪怕这位长官是被比邻星，啊，不，应该说是被整个银河系嘲笑的旖沉，但职责所在，也不得不出面干预。

　　他们冲到旖沉与示威群众之间，形成了一道人墙，将愤怒的人群与马上要面临一次群攻的旖沉就此隔离开来。

　　那时兰照均正好走到军部大门口了。早于湿淋淋的旖沉一步，站到了门岗的面前。

　　这次他不跟卫兵玩虚的了，报上了自己的军衔军阶：地球星第九集团军第一护卫队队长，少将，兰照均。

　　他在衣兜里摸了一番，摸出了自己的军人手环，将那个套于手臂后，他军姿标准地在检示仪上晃了晃，很快检示仪确认了他的身份。

　　事先拦过他的卫兵诚惶诚恐地给他行了个军礼--这个无赖一样的家伙，还真是来开会的地球星军人。啧啧，没见过这么无组织无纪律的军人，地球星的军队完了。

　　兰照均大人不计小人过地，不闹虚地，回了个帅气到有些显摆的正姿军礼。

　　身形笔挺而动作利落，两腿叭地一并，鞋跟喀地响了一声，惊得卫兵很想立即咏唱一首《小白杨》。

　　没有散开的示威人群中，两个妹子又唠上了：“妈耶，这个又是谁，这么臭装的？”

　　“谁知道，不过这盘儿，这条儿，也真心是顺啊。虽然臭装了点，但真心好看呀。”

　　“今天一下子见了两个超级大帅哥，妈耶，我可以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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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群众对兰照均的臭装满意，兰照均对自己的表现力当然更满意。满意之余，他看到旖沉果然在看他。

　　眼光没什么起伏，但在看他是没错了。兰照均想摸下巴了，想得意地笑。他并不为自己在此种场合博眼球感到羞愧。他只是感慨旖沉怎么回事，就任由那些水渍在他脸上逗留……

　　——他车上没有可以擦拭的东西吗？

　　——坟场一直下雨，这对尸体真的好吗？

　　旖沉只看了兰照均一眼。他就垂下眼，挥手在检示仪上验明了身份，不等他说什么，卫兵已经给他行了礼。

　　不管银河系是怎么调侃眼前这个人的，卫兵并不觉得这位m39星的执行官大人讨厌，相反，执行官大人平静地接受被当众咒骂，被扔鸡蛋，被泼水后，卫兵反而觉得这位执行官大人让人唏嘘，但等他走近，等他看到他的眼眸的时候，又觉得有点可怕。

　　静到虚无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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