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邺冉

150、岔路口

　　初一，许然然肿着一双眼，坐在桌边一声不吭的抿着汤圆儿。
　　三个老人暗自交换眼神。
　　张老头苦笑着琢磨，这丫头，到底在椿城遇上什么事儿了，隔三差五的这么折腾自己。
　　因为担心许然然的状态，三位老人没了出去凑桌玩儿牌的心思，来访者中断了小院里的凝重氛围。
　　许然然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的容翰，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然然，你这话就扎心了，这么不欢迎我？”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玻璃心。”许然然浅笑着调侃。
　　“我可是专门来给老人拜年，顺便帮雷诺关心一下你。”
　　“油嘴滑舌，”许然然转身带路。
　　“这大年初一的，带着礼物上门，怎么还不受待见呢。”容翰嘟囔着，跟在她身后进了院子。
　　“阿翰来啦，快坐。”陈老看见进屋的人，忙招呼。
　　“你在这屋玩儿吧，我要去忙了。”许然然转身就走。
　　容翰苦笑一下，亏他还以为自己多受欢迎。
　　“丫头在煲汤，火边可少不了人，阿翰快坐，烤烤火。”陈奶奶笑眯眯的替许然然解释。
　　许然然站在灶前出神，放空思绪的状态，被逐渐弥漫开来的浓香打断。
　　她拿起网漏，仔细把锅内的香料打捞出来丢弃，又挡了档风口后，挎着竹簸箕去存储房挑拣食材。
　　容翰陪老人凑了一桌牌局，坐在靠窗的位置悠闲地出着牌，
　　许然然在院里穿梭往返几次后，坐在日光中的厨房屋檐下收拾食材。
　　慢性子的女人和这里的环境特别合拍，不紧不慢的动作，浅淡神色，完全融入了年代感十足的老宅里。
　　容翰不得不承认，选择许然然这样的女人，真的很完美。
　　几轮儿下来，小院子已经饭菜飘香，容翰缩缩鼻翼，耳边就传来许然然柔声细语的招呼。
　　“准备吃饭了。”
　　他撂下牌出去帮忙，“要我干什么？”
　　“去把里屋桌子，支院子里来。”许然然毫不客气的使唤。
　　容翰手脚麻利的支好桌子，摆好椅子时，许然然已经摆了一半的菜品。
　　他咽咽口水，“然然刀子嘴豆腐心，这么多好吃的。”
　　许然然似笑非笑的白了他一眼，“你来，只是多双碗筷而已。”
　　容翰也不在乎，傻呵呵笑着。
　　围着小圆桌，五人开始了旧历新年的第一顿正餐，许然然默不作声的吃菜。
　　容翰陪着老人谈笑，“没想到然然手艺这么好。”
　　“那当然，我徒弟什么都好。”张老头嘬了一口小酒，脸上笑开了花。
　　陈老不以为然，“看着以后谁享福。”
　　容翰哈哈笑着，吃的很开心。
　　“阿翰处对象了么？”陈奶奶关心。
　　“还没呢。”
　　“是时候了，你和诺儿都到当爹的岁数了。”
　　容翰尴尬笑笑，“没遇到合适的么。不过奶奶放心，雷诺正在努力。”
　　他说着，瞟一眼许然然，而桌对面慢慢咀嚼东西的许然然，心思早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容翰好久都没有吃到撑的感觉了，直到实在塞不下去的时候，他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许然然毫不客气的把洗碗的活儿交给了容翰，自己则在一边揉着发好的面团。
　　“这个天太冷了，这哪是太阳啊，简直就是灯泡。”容翰手下不停，嘴依旧不闲着。
　　“雷诺说什么时候回来了么？”许然然忽然发问。
　　“要十五以后了吧，他这次去要搬家，等那边东西都收拾好了才过来，怎么了，这才走几天就想他了？”
　　许然然脸上，并没出现容翰预想的的娇赧，她依旧神色不变的揉着面团。
　　容翰擦干手，倚在灶边点了根烟，“然然，你觉得雷诺怎么样？”
　　“挺好的啊。”
　　“什么角度呢？”
　　许然然歪歪脑袋，“什么意思？”
　　“是作为女人，还是朋友？”
　　“有分别么？”
　　容翰夹着烟接话，“当然不一样，差别大了去了。”
　　“我觉得一样啊。”
　　容翰抿抿嘴，“这么说吧，你觉得雷诺做你男朋友怎么样？”
　　许然然手下终于停住，她没抬头，轻声细语的嘟囔，“你别乱说，雷诺和我没什么。”
　　“那如果，雷诺想跟你有点什么呢？”容翰豁出去了。
　　许然然低头捏捏手里的面团，看不到表情，“我需要考虑一下。”
　　意料之外的回复，容翰嘴角的烟头砸落在青砖上。
　　他本来构思了一大堆许然然果断拒绝后的劝导，现在，却毫无用处了。
　　许然然低着头继续揉面。
　　容翰凑近一些，“你知道么？雷诺那一柜子雷司令，都是为你准备的，即使他曾以为不会再遇见你。”
　　他看一眼毫无反应的许然然继续。
　　“我一直当那些是他的收藏品，可你出现后，我才知道，那个酒柜的存在，只是因为你喜欢喝。”
　　垂在脖颈铂金质地的锁坠儿，随着许然然揉面的动作，在她视线里一摇一摇的。
　　透过窗户洒进来的冬日暖阳，印在镜面一样的锁头上，反射出灵动光点。
　　许然然情绪没什么大波动，她知道雷诺的好，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就会因为这些体贴被打动。
　　可眼前晃啊晃的吊坠，让她不自觉感到疲惫，不是身体，而是发自内心的疲软。
　　许然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只想有个安静的角落倚靠。
　　容翰看着眼神飘忽不定，一直揉着面团的许然然，不知道该怎么打断，他叹口气，转身走出厨房。
　　她没有果断拒绝，说明雷诺还真有戏。容翰麻利给三位老人道了别，准备回去给雷诺发邮件邀功，
　　要不是他捅破了这层纱，那傻子，还闷着头白折腾呢。
　　许然然调整好心情走出厨房的时候，老人们已经在午休，而容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她瞥一眼台阶上放着的朱红色双层八角盒子，里面是容翰拿来的椿城茶点。
　　许然然准备好老人们午睡后要煮的茶水，自己冲了一杯从雷诺那分来的黑砖茶。
　　香气扑鼻，她就着茶吃了几块小点心，蓦的，眼睛续起水汽。
　　不知道，是茶水的热气，还是再次失控的泪腺又开始分泌液体。
　　许然然吸吸鼻子，醇香茶水和香酥点心里，掺入了一丝难以形容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