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酒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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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大侠有一身好身手，戚大侠也有一手好剑法。有好武艺的人手脚都一定是够利索的，所以戚大侠洗碗也够快。
碗刚刚洗好，顾惜朝就出来了。他瞧着一副端正小二架势的戚大当家点了点头道：“辛苦了。”
戚少商无奈一笑----若不是你不出来，何至于我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碗碟？
这句话他是不敢当面说的。认识虽然没多久，可他也差不多知道了这个书生的性子----心眼不大，记性很好，脾气……实在“上佳”！他看得出顾惜朝身上的傲气，不是单纯倨傲，而是真正才高八斗的恃才傲物；可他眉宇间又带着一股冷意，看人的眼光总是带着淡淡的讽意。
他似乎是在红尘中受过难吃过苦，所以才看透了人心；但他又放不开舍不下，所以还在这尘世中流连。
戚少商看人一向很准。
顾惜朝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洗完碗收拾好东西，突然开口：“能一睹连云寨大当家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的风采，在下还真是荣幸。”
戚少商心头一跳，笑了笑：“哦？”望向顾惜朝的眼神就像一个天真好奇的孩子。
“我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坐的那个位置，可掌柜的过来说，这酒肆有个规矩，来的都是客，可都不能坐这张桌子。”顾惜朝轻轻转过头，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调侃还是不屑。可不知为什么，戚少商知道，这个青衣书生的心里必然是有些不忿的。这断没有什么根据，只能被归为直觉。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事，明明是初次见面全然陌生的两个人，却总觉得与对方应该是熟悉的久别重逢……
所谓一见如故，莫过于此。
戚少商：“为什么？”
“当时掌柜的跟我说：‘你站好了，别吓着你，这是义薄云天，英勇盖世的连云寨大当家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坐过的地方。连云山水的人为了敬戚大侠，把这个座位永久保留，只有戚大侠来了，才能一坐！’”青衣书生说到这里，嘴角轻轻一勾。“可你来了，就坐在那桌前，掌柜的却没有赶你，所以我想，你就是戚少商。”
戚少商苦笑：这个高鸡血！不愧是蚊子飞过也要刮下三两油来。五年前他来过一趟，押下了的琴被挂在门口作招牌。现在可好，连坐过的位置都被人当作了招揽生意的手段。这次要洗七天的碗，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被高大掌柜拿着碗到处宣扬：“这可是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亲自洗过的碗，吃饭端着也粘几分侠气！”然后被叫到五两银子一用。
仔细想来，以高鸡血的手段，此事大有可能！
于是他只能再次苦笑：管天管地，他还能管得了奸商作生意？不过么……却也不能让他白白占了许多便宜去！
戚大当家的旧职是山寨头子，似乎和土匪沾点亲戚，而土匪和小偷，也有些姻亲……所以在旗亭酒肆作小二的戚大侠，就像钻进了油缸的耗子！
看着戚少商轻车熟路翻出高鸡血藏酒的小窖，顾惜朝叹息掌柜的真是识人不明，引进了内鬼。随手接过戚少商扔过来的坛子，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就是不掺水的酒？”
偷酒贼扬起了眉毛：“你尝尝！”
酒甫一入口，立刻就被喷了出来。顾惜朝拧着眉头道：“这酒有毒！”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三分孩子似的委屈。
戚少商看着他这样子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急忙解释：“此酒唤做炮打灯，这酒不讲余味，只讲冲劲，进口像镪水，非得赶紧咽下去，不然的话，烧烂了舌头嘴巴牙花噪子，可一落到肚子里，跟着一股劲窜上脑袋，晕晕乎乎的。赛过过年放的炮，是谓炮打灯。”他可没忘记这人爱记仇的毛病,若被当成了自己在刻意捉弄，自己岂不倒霉的紧？
“好烈的酒，”顾惜朝轻叹：“果然是满头烟霞烈火，只可惜搀了水，只浅浅抿了一口尚且如此，若是不搀水，一口下去还不一下子晕倒？”
“好酒应该是温厚绵长，绝不上头的，可是这里的穷汉子，挣了一天的命，就是为了花钱不多，立马来劲头。”戚少商翻出两个酒碗拉着他坐到一边。什么人喝什么酒。若是富贵宫廷，自然是葡萄美酒衬着夜光杯；若是江南，那就该是以竹叶青配着山水如墨；若是边关大漠，也只有这不掺水的炮打灯，才烧得出黄沙漫漫，寒风凄凄下的男儿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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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纱帐•十里绵长
顾惜朝缓缓走进绿色的高粱地里，青色长袍几乎和这片延绵的绿色融为了一体。
“终于来了？”说话的是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儿男人，和他旁边的搭档一个拿大锤一个扛大斧，两张脸相映成趣，如同戏台子上的丑卒儿。
他们一个叫鲜于仇，一个叫冷呼儿，是权相傅宗书手下两员“大将”。
“别忘了，相爷是让你来杀戚少商的，可不是请你来和他喝酒的！”
“我知道。”顾惜朝笑得云淡风轻，“九现神龙在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岂是吹来的？我自有主意。”
“倒是你们，别到了关键时刻拖我后腿！”
冷呼儿和鲜于仇确实只是两个草包，傅宗书唯一看中的大概也只是他们的忠心而已。可草包也有草包懂的东西，比如，如何作贱一个人。
而他们，自然是认为嚣张的人是需要打压的。
当顾惜朝看到自己的书在别人手里时，眼神已经闪过一丝狠戾；当他听到有人谈起十多年前秦淮河春雨楼的花魁时，眼中已经不止是杀气。每条龙都有自己的逆鳞，只不过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能去碰触，而蠢才只会把自己送到龙的嘴里……
冷呼儿和鲜于仇真的不聪明。
当他们看向顾惜朝时，狠戾和杀气已经褪了个干净。这个青衣书生敛了眉眼低头站在那里，似乎多了些顺和，也多了些阴冷。
“总之，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贱民，误了相爷的事谁也救不了你！！”说完这些话，傅相手下“两大臂膀”扬长而去。顾惜朝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勾起唇角，冷笑。
冷的像鬼。
“公子，要杀了他们吗？”一个灰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声音平板得如同一块花岗岩。
“不用。”顾惜朝收回目光，拾起自己脚下的书，封皮上写着两个大字----《七略》。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用处。傅宗书派他们两个来原本就是为了监视我，现在杀了于事无益。看来，那只老狐狸还是对我有怀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连我的出身也查了个清楚……
“真是好大一张情报网！”
灰衣人低头：“属下不明白。”
“什么？”
“公子为什么要以白丁身份投入傅宗书门下？”白丁，一无所有，无钱无权无势。他看着自己的公子在半年时间里拿着《七略》辗转投书却屡遭拒绝，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更好的办法硬要去碰壁，碰得头破血流。直到傅宗书这里才有了起色，却仍旧被人取笑。
“你不明白？”顾惜朝轻轻翻开自己亲手写的书页，淡淡地说：“那我就给你说个明白。”
“我此次出来，原就是为了做出一番事业。白玉京是娘亲建立的，我亲眼看着它一点一点被建起来，也亲自试过收拢回纥。辽军前叫过阵，西夏那儿闯过营，那是娘亲的，不是我的！”
“我要的，是自己一拳一脚争出来天地。今日的辽国看起来壮大，其实内里已经虚了，西夏，金国都盯着它。宋国虽然疲弱，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一心想着收复燕云十六州。此时正是我辈的大好时机。所以我带了你们，到中原来建立‘五楼’。”
“不过这里的水也不是好淌的。中原鱼龙混杂，若是细细经营，十年后未尝没有一片大好基业，可我等不得！
我要的是雷霆手段，一飞冲天！翻云覆雨，反转阴阳！不能轰轰烈烈闯出个大好名堂，闹得这中原千里为我所用，我顾惜朝凭什么担负这一身才学？！”青袍书生挥袖间眉宇清扬，声震鸿霄，如一柄利剑直插天云，冷意森然。
“所以我只能借势。以白丁身份出仕，自然障碍重重，可我也想看看到底大宋有没有一个可以慧眼识人的英才…..不过我没有想到，大宋局势竟然糜烂至此......”
“公子……”灰衣人看出他冷笑下的悲凉，话刚出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顾惜朝冷冷道：“惊蛰，我本就不抱什么希望。这世道是什么样子，我十年前就知道了。我到傅宗书手下，原本就是打着借他势的心思，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忠诚。只不过现在看来，没让你们出来是正确的。楼里根基还浅，藏在暗里倒能做更多事情。本想再和他多周旋几年，没想到……”
“罢了，借势本就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就分道扬镳也好！”他转身抬头，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鹰。
“传令二十四节气，想办法遁入傅宗书手下的情报网。我要在需要的时候，你们能全盘接受这份基业。”
灰衣人惊蛰俯首：“属下明白！”
“那公子您呢？”
“我？”顾惜朝挑眉一笑，眉眼中说不出的潇洒风流，“我自然是去完成相爷交给的任务……只不过在杀戚少商之前，我很有兴趣知道，让堂堂大宋丞相这么着紧，追了大半个中原的‘逆水寒’里，有什么秘密！”
他青衣荡荡，站在这片蓝天下，恰如一朵青色的盛开的莲。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2.酒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