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临海流浪-01 ...
-
在第三夜的风暴来临之前，狄克找到了新的乐子。
狄克就和这座小镇里每个无所事事荒唐度日的人一样，整日无所谓地捏着已经空荡荡的啤酒罐在小巷里摇摇晃晃。
他和那些人唯一有的一点不同就是比他们俊朗许多的外貌。这张不同于他本人平凡的脸有时候很有用，即使是那家破旧小旅馆里好发脾气的老板娘也会和颜悦色地给他递来一罐啤酒。
那天，他的好朋友艾德蒙和他作了短暂的告别。
艾德蒙是个渔夫。
即使他那头奇特的红发让他在人群中十分显眼、阳光帅气的面容并不比狄克逊色，他本质上依然是个渔夫，所以他要在第三夜的风暴来临之前出海打渔。
告别的时候两个人站在码头上，像往常一样抱怨着这古怪的天气和乏味的生活。
也许艾德蒙觉得他的生活是乏味的，但也绝对比狄克好多了。在狄克看来，红发的男人拒绝了所有爱慕他的姑娘，因为他只对那些身形娇小的男孩们感兴趣。
男孩们因为追求新鲜和刺激选择和艾德蒙生活，却往往持续不了多长时间。要么是一时的冲动过去了，要么是艾德蒙觉得对方不是他的救赎。
渔夫总是自称有一颗污浊的灵魂，向往那些人世间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美好与纯净，于是游走在众生之间。
狄克对此嗤之以鼻。
既然人间都不存在了，还找什么。
可这次的情况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渔夫提到了他发现的“珍宝”。
提到他的时候，艾德蒙的眼睛发亮。那是狄克第一次见到艾德蒙对这座小镇有了牵挂，而不是视死如归地在大海里沉浮。
就好像每一次的告别，因为狄克知道艾德蒙对死亡并无畏惧，所以他们总是那么平静。
可这次艾德蒙笑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狄克点了烟草递给他的时候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那个“珍宝”的点点滴滴。
狄克咬着烟，听着艾德蒙嘴里又蹦出一串干巴巴的形容词。
一名渔夫不需要多么丰富的词汇量。同样的，一名卖体力的劳工也不需要多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根据那一堆“圣洁”“纯净”“不染凡尘”之类的词语，狄克完全想象不出来渔夫口中的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
于是最后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和艾德蒙做了最后的告别。
艾德蒙猛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抛向身后。他扔得很精准。烟头擦着栏杆的边掉进了海里，飘在海面上，也许最后会被哪条好奇的、还不了解世界黑暗的小鱼吞掉。
艾德蒙驾着船走了，狄克则踩着晨曦的微光往那家小酒馆去。
一只肥大的老鼠从下水道里钻出来，那里的铁栏杆已经锈迹斑斑，脆弱得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老鼠从他的脚边蹿过，对这个立起两只前爪走路的大型异类视而不见。
狄克吸了最后一口烟，在石头堆砌而成的围墙上摁灭了烟头。指腹碰到石头缝里长出来的青苔，触碰到了清晨特有的湿意。
他走进小酒馆。烟头不知道扔到哪去了，那只皮毛油腻的老鼠似乎看上了它作为新的收藏品，叼着跑进了下水道。
因为风暴即将来临，路过这个码头的船只都选择了停下来。船上的水手们离开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甲板，走进一家又一家酒馆准备躲避风暴，度过这一段时光。
这家小酒馆大概也住满了，不然大早上不会有这么多穿着特色鲜明服装的男人们在这里举杯大笑，把清晨宁静的枕头撕开来，填进无数只鸭子的聒噪。
老板娘没看到他，只是忙着和一名长满络腮胡的人低声讨论着即将来临的风暴。狄克注意到自己平时坐着的位置被一个生面孔占领了，而这个生面孔的附近还有不少空位，却偏偏坐了狄克的位置。
那位置其实没多好，煤油灯离得很远。晚上的时候狄克经常是闭着眼睛喝酒的，识酒全靠闻气味，认人全靠听声音。
但白天和其他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区别。
狄克坐到了生面孔的旁边，对方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转过头来看他。
那一刻狄克以为自己是喝醉了。
他清晰的感觉到胸腔中怦怦作响的心跳，热度从脖颈爬上了他的脸颊，奇妙的眩晕感在脑海中炸开。
就像是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
青年有着微卷的黑色短发，他用那双蔚蓝色的眼睛看着你时，你能清晰的看见那里面自己的倒影。
“嗨。呃，嗨。我叫狄克，你……我没在小镇上见过你？”狄克结巴了一会儿。直面青年那张有些冷淡精致的面容时，凉意渗入了每一寸皮肤，与混乱的脑海分割开来，让他体会了一把冰火两重天的滋味。
对于陌生男人的突然搭讪，青年有点不知所措。他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淡，对于和他人交流是实打实的苦手。他有些腼腆，头悄悄地低下了一点，这幅样子让狄克的尴尬一瞬间消散了。
“嗯……我是夏佐。我是坐海贝壳号来的。你知道的，第三夜的风暴就要来了。”青年很快恢复了平静，但放在桌子上的手握住了旁边一个空荡荡的杯子。方形的杯子握得紧了在白皙的手指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红痕。
“船长说我们要在这个小镇待上一段时间，至少要等这场风暴过去……”
青年的嗓音有如一汪清潭，让狄克想起艾德蒙形容他那位“珍宝”时说的一段话：他就像你在茫茫大海上行驶时照在甲板上的月光，远处的海平面倒映着他模糊的身影，却只是虚无缥缈的镜花水月。他看起来很近，又很远。
噢，对了。艾德蒙提到他那位“珍宝”的姓名，是叫什么来着？……夏佐……夏佐。
夏佐。
“……风暴应该会持续一段时间，所以我可能会在这个小镇呃，待上十天半个月。”青年放开了之后意外地很健谈，又和狄克聊了不少他在海上经历过的趣事。说完一个故事，就笑容腼腆地等待着狄克的评价。
“那挺好的。”狄克晃了晃从开始到现在只喝了一口的杜松子酒，感觉自己已经醉得晕乎乎的了，嘴里说出来的话都好像不再经过思考。“你有没有考虑在镇上找一个……导游？有本地人带着也能在镇上玩得更尽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临海流浪-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