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防人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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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那妇人和少女千恩万谢，傅明珠上了马车才发现这一耽误，天色已经全黑了。待回到家中，傅明珠由着丫鬟凝碧洗手净面，匀了玫瑰水，又换了身家常衣裳，去了下午的疲倦，方起身到正房。一进去，发现父亲也在，却是难得。
“爹爹，怎的今晚有空回来用膳呀？”傅明珠甜甜地问道，十足的乖巧。
“爹爹今晚可是等了昭昭好久呢。说说，都去哪儿了？”傅言看着自家小女儿乖巧软糯的样子，真的不太相信丫鬟随从的描述。他的小娇女，原来连城中有名的混世魔王也怕？
“先是去荷花荡赏荷了，回来路上看到胡世保欺负人，我就忍不住说了几句话。”傅明珠乖乖地回答，说完撩起眼睛看向傅言。
果然，只见傅言的神色似严肃了些，掠了掠美须，开口道：“胡家是江南大族，凡事要有分寸，不可太过。虽说国公府如今也算得力，但是做人总须留一线……”
傅明珠一声不吭，乖乖地听着父亲训话。
“好了，老爷，要不先吃饭吧？昭昭出去了这么大半天，肯定肚子饿了。”方氏一片慈母心肠，看着及笄后日益光彩夺目的女儿，想到不久后便要谈婚论嫁，只恨不能顺遂她的一切心意。何况，胡世保本就德行有亏，若是叫少女时代的方氏给碰上了，恐怕方氏直接赏他一顿鞭子。这方氏出自武定侯府，正经的将门虎女。只是跟着傅言久了，敛了些脾气。
傅言看着方氏的殷切目光，又看向女儿如小白兔般乖顺的表情，一肚子的训话终是放下了，只无奈叹道：“好吧，先用饭吧！”
傅明珠欢快地举起筷子，朝方氏眨眨眼睛。
待傅明珠用完饭回房去，傅言招呼方氏过来，道：“昭昭如今甚是恣意张扬，虽说国公府如今鼎盛，但是你日常里还是劝她收敛些才好。”
傅言出身英国公府，说是如今大胤朝的顶级豪门亦不为过。英国公当年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战争里两次救了太祖，这爵位世袭罔替，到如今已是第三代，侍奉了四朝帝皇而不倒。
如今的英国公正是傅言的父亲，镇守北边，领鞑靼闻风丧胆。英国公夫人、傅言的母亲，却是当朝的大长公主，今上的姑母。今上在潜邸之时，英国公夫人多有照顾，算是有救命的恩情。傅言的兄长、国公世子傅行，乃今上的少年伴读，任锦衣卫指挥使。便是傅明珠的几个堂兄、兄长，或从文或习武，都是京城里数得上号的青年俊彦。
方氏最是护短，虽知道丈夫说得有道理，还是忍不住道：“那胡世保才是恣意张扬，昭昭只是仗义直言、侠义心肠。”
傅言失笑，道：“真真是慈母多败儿！怎的我训大郎的时候，你从不与我辩？我训昭昭，你便有诸多借口了？”
方氏一愣，有些怅然，旋即将头靠在傅言肩上，轻声道：“我一想到昭昭及笄了，很快要谈婚论嫁，心里便不由得难过。女儿家，在家自是娇养的。出嫁以后，谁知道是什么光景呢。我只想着如今能让她顺心如意的，就让她顺心如意好了。”
傅言此刻方知方氏想了这么许多，不由得轻轻揽了她的腰身，道：“我何尝不明白你的心思。可是昭昭日后嫁人了，若在夫家还如此恣意张扬、娇气不羁，又如何是好？”
方氏娇嗔道：“昭昭那么聪明，又怎会这样呢？你看她在你面前多乖巧。况且，我自要寻一个好夫婿给她。”
方氏这一声娇嗔，引得傅言心头一荡。再一看自己怀中之人，虽年近四十，但乌发如云、面容白皙细腻，掌下腰肢丰满圆润，不由得心火骤起，凑到方式耳边道：“这么舍不得昭昭，不如咱们再生一个？”
方氏一愣，想拍下傅言放在自己腰肢上的手掌，却被那火热的手掌一拉，放到在榻上。
……
却说傅明珠回到房中，洗漱完毕，穿着一身软纱夏衣，歪在榻上看书。湘妃竹席甚是清凉，小几上摆着冰碗，盛着剥了壳的新鲜荔枝，果肉晶莹。临床的案几上青玉炉焚着香，清神醒脑，又可驱虫驱蚊。傅明珠看得正入神，忽而门帘一动，点翠进来回话了。
傅明珠放下书，拈了一只荔枝放入口中，汁液香甜，美味异常。拿小几上的湿帕擦了擦手，方问道：“都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那妇人自称霍三娘，夫家姓韦，与少女是母女二人，少女闺名玉兰，贵州人士，说是要上京寻亲的。我细看过路引，确实无误。霍三娘自知女儿貌美，一路都有乔装打扮，抹黑了脸面手脚。只因盘缠不慎丢失，这几日在湖边采莲取了莲子来卖，谁知昨日突然大雨，躲避不及，被胡世保看到了。今日才来痴缠。”点翠口齿利落地交待了来龙去脉。
“既然露了真容，怎的昨日不走？”傅明珠回想韦玉兰的容貌，大约有些贵州夷族的血统，容貌确实与雅致秀丽江南女子有些不同，格外深邃明艳。
“说当时并不知道被旁人看了去。那胡世保喝得醉醺醺的，也没来得及追上。”点翠道，“我着人去打探了，胡世保昨晚确实喝酒游船了，约莫是在下船的时候看见了。”
傅明珠冷哼一声，道：“乌漆麻黑的，这厮也能看得清女人的脸。”
点翠笑笑，道：“小姐，您看这母女俩如何安置？”
傅明珠又吃了几颗荔枝，道：“若是放她们出去，一准被胡世保给生吞活剥了。这样吧，先让她们在外间杂院待着。这两日，齐管事要先行回京，安排一下，将她二人做了杂役，跟随那船一起去京城。到了京城，她们自去寻亲。”
点翠听了，心下犹豫，正要开口提醒，却听傅明珠道：“还有事吗？若没有，就去安排吧。我要看书了。”
点翠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领命而去。
因着昨日游湖累了，傅明珠一觉睡到第二日辰时末方醒来。待她梳洗毕，早膳也摆好了。傅家几世公卿，于吃食上自然甚是精细，加之苏杭之地，食物愈见精细。虽是一人的早膳，却也有玉带糕、软香糕、杏仁酪、韭菜合四样糕点，天目笋、海蜇头、黄金豆腐、炝炒小河鱼四样小菜，并粳米榛松栗子玫瑰粥、红枣冰糖炖燕窝两样炖品。傅明珠用了早膳，方慢悠悠地到正房去给方氏请安。
方氏此时早已听完府中管事媳妇的回话，已经命人着手收拾上京的箱笼物品。想起齐管事说到的事情，她不禁眉头微蹙，望着手中的茶盏出神。
“娘亲，可是遇到什么事情啦？您这西施捧心的样子，要是爹爹看到了，可该心疼呢。”傅明珠走进正房，正看到母亲出神的模样，不由得打趣道。
方氏放下茶盏，朝傅明珠展颜，招手叫她过来。傅明珠挨着方氏坐下了，方氏拉着女儿的手，道：“昭昭，娘亲素来最是护你。可如今，眼看你一日日长大，将来总是要嫁人的，有些道理，还是得早些告诉你。”
傅明珠不以为意，只靠在她怀里，呼吸着母亲身上的馨香，娇声道：“娘亲，你也要学爹爹来训我吗？”
“娘亲可不是训你。你不小了，若是嫁了人，娘亲可不能时时护你呀。”方氏抚摸着女儿乌黑柔顺的长发，温声道。
“我便是嫁人，自然要寻个能护得住我的郎君。”傅明珠说着，神色傲然，小小的下巴扬起。
“傻丫头。你记住了，便是再好的夫君，又哪能时时都护得住你？你爹爹可是个好夫君？他难道还能管后宅家事不成？”方氏心中百感交集，傅明珠这般品性，天真烂漫、不谙心机，是自己护短，却也是大环境使然。
傅家家风清正，后宅安宁。国公爷尚了大长公主，再无房中人；大伯傅行一妻一妾，那妾也是长嫂从前的丫鬟，低眉顺目的；自己夫婿更不用说了，从未起过纳妾的念头。而且，如今诺大的国公府，只得明珠一个女孩儿，其他的都是男儿，人人都纵容爱护她多些。许久不见的祖父、堂兄，一有什么好东西，便千里迢迢地叫人送过来。
“怎的嫁人这般可怕？那我不嫁可好？”傅明珠嘟着嘴，轻摇方氏的手臂道。
“可不是又说傻话！”方氏失笑，道，“与你东拉西扯这许多，倒是忘了正经事。昨日你自胡世保那儿救下了那对母女，是仗义。但是，今日我听齐管事说了，你欲让她们随家中船只上京？是与不是？”
傅明珠点头，道：“若是他们坐其他船，恐怕都出不了苏州城。胡世保这人，怎肯轻易罢休？”
“昭昭呀，人生在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身在英国公府，看起来花团锦簇。可是，暗地里不知多少人盯着咱们，寻着机会抓我们的把柄。这母女俩来历不明，又怎么随便地安排到家中船只？她们完全可能纵火烧船，当然他们也可能只是想看看我们究竟运了什么东西回京，又或者只是想看看哪个下人更容易被收买。”方氏语重心长地道。
傅明珠一愣，道：“我让点翠看了他们户籍路引了……”
方氏正色道：“若是要与我们为敌的人，难道不能造出一张户籍路引来？”
傅明珠犹自辩解：“我看那母女确实是西南夷族的人……”
方氏一哂，道：“就算她们真的是西南夷族之人，难道就不能效命于我们的对手？”
傅明珠默然，半晌方有些丧气地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方氏长叹一声，道：“你自幼尽爱诗词丹青，好美食锦衣，喜游乐丝竹，读话本游记，却甚少读史，也不愿理家。我总想着你还小，可是如今……”
傅明珠见方氏忧虑重重，心下不忍，只抱住母亲的腰身，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臂，娇声道：“娘亲，我今日开始好好读史书兵法，定把那些阴谋阳谋都弄得一清二楚的。”
方氏看着女儿乖顺的样子，心宽了些，问道：“你觉得这母女俩该怎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防人之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