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然回首》陌上离生

6、第5章

　　我从超市买了排骨，想着让陌然给我做糖醋排骨，上次吃后我一直对它念念不忘，原来人间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决定在投胎之前多吃几次，吃个够本。

　　迎面撞上了一个中年男子，他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排骨，伸手递给我“对不起。”
　　他抬头的那一刻，我震惊的看着他“董存明？”
　　“你认识我？”
　　“不认识不认识……”我急忙否认，然后匆忙的离开。

　　我当然认识他，董存明，陌然的表哥，从小打骂陌然欺负陌然，也是诬陷陌然偷东西的表哥，董存明。
　　可是他不是只比陌然大三岁么？怎么看起来像四十多岁似的？一定是坏事干多了遭报应了，我想。
　　然后我就特别后悔为什么刚刚没有给他两巴掌，或者狠狠的揍他一顿，我悔恨的拍着自己的脸，发现排骨忘记拿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应该没有比我更悲惨的鬼了，嘤嘤嘤……

　　在小区门口我碰见了陌然，看着他正在下车，手里还拎着活蹦乱跳的螃蟹，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排骨丢了就丢了吧，没有什么比螃蟹更美味的了！
　　我跑过去搂住他的胳膊，告诉他我有多听话，也没有乱跑，再向他说一下丢了排骨的委屈，我没有提起董存明，那个人渣，就让他消失在陌然的生命里吧。

　　可是世事无常，人亦无常，那些我们不断躲避的东西，总会以一个更加惨烈的方式向我们袭来……

　　如此幸幸福福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周，然后，命运向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那一天，陌然正在给我做糖醋排骨，发现家里没有白糖了，我自告奋勇的要去买，然后就碰见了董存明，他喊住我，说是有话和我说。
　　“我没什么和你说的，我又不认识你，”
　　“曾陌然，你总该认识吧！”
　　我很生气，他还有脸提陌然，他们一家子把陌然害的还不够惨么？
　　“我有话对陌然说，你可以让陌然见我一下么？”我听见他说。
　　“你有什么资格见陌然，你凭什么？”
　　他说“我知道我对不起陌然，可是我真的想和他当面道歉，麻烦你转告他，今天晚上八点，我会在这个的咖啡厅等他，他不来，我不走，你一定要告诉他。”然后他伸手指了一个咖啡厅。
　　我回到家，把糖交给陌然。
　　“怎么这么慢？”
　　“哦，迷路了，找了一会。”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撒谎，好像那一刻，我的嘴不受控制了似的。
　　陌然静静地看着我，我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好像在指责我为什么撒谎，有好像是单纯的看看我。
　　我急忙转过身，以吃零食的动作来掩饰我的慌乱，我没有看到，陌然暗下去的眼睛，和变得冷漠的脸庞。

　　这顿饭我吃的很压抑，陌然似乎也不开心，而我在犹豫，犹豫该不该告诉陌然董存明的事，他会生气么？会不会变回以前的样子？我很纠结，但更多的是害怕。

　　八点很快就到了，陌然还在工作，我坐立不安的晃来晃去，一方面不想让陌然再想起过去的回忆，另一方面又怕真的今天不去，董存明会找到陌然。无论哪种都是我不想看到的。

　　我决定替陌然去见董存明。

　　“阿陌，我晚上有点吃多了，我想出去走走”我对陌然说。
　　陌然定定的看着我，然后站了起来“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我慌乱的拒绝，“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做么？我自己就行，就在附近，真的，我自己可以。”
　　在我差点要放弃的时候，我听见陌然的声音。
　　“可以，你自己小心点。”陌然说。

　　我点点头，准备去见董存明。
　　“念念”陌然叫住了我。
　　“嗯？怎么了？”
　　“你，有骗过我么？”
　　“没有”。
　　“好，我知道了。”
　　我走出门，没有听见陌然的低语，
　　“念念，不要离开我……”

　　后来我总是会想，如果当天我没有撒谎，没有去见董存明，没有走出那个门，如果我听见了陌然的话，明白陌然的恐惧，然后回头抱住他，告诉他这一切，告诉他我不会离开他，那么，会不会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可惜没有如果……

　　我站在咖啡店门口，讽刺的看着咖啡店的名字，“别往咖啡店”，呵，可真是个好名字，很符合今天的主题。
　　我进到店里，径直走向董存明，在他面前坐下。
　　“有什么要说的你说吧。”
　　“陌然呢？”他向门口张望。
　　“他不想见你，让我来了，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董存明听见了我的声音，慢慢转头看向了我。
　　“我是来和陌然道歉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还道歉有什么用？”我冷笑道“收起你那鳄鱼的眼泪吧！”

　　董存明苦笑了一下，开始讲述他们的往事。
　　我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听完了陌然的童年，虽然我亲眼见过，可是听人说起，我还是会心痛，想来也可笑，陌然七年的痛苦生涯在别人嘴里，半个小时，就说完了。
　　原来董存明的父亲已经死了，在陌然走后的第二年，死于车祸，然后董存明开始独自养家，成婚后发现自己的孩子有先天性疾病，不能言语，他看着自己的孩子因为不能说话而受欺负，就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所做所为，他开始后悔欺负陌然，后悔诬陷陌然偷东西，后悔对待陌然那么残忍，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所遭受的一切，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前半生做的孽，而这个孽，报应在了他儿子身上……
　　他开始辗转打听陌然，想向陌然道歉，想赎了这份罪。
　　我告诉他“陌然不会原谅你们，永远都不会，带着你的罪孽，过一辈子吧！”
　　我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我看见一个男子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我平时不是这么刻薄的，可是听他说起往事，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替陌然报仇，想要让他也感受一下陌然曾经的痛苦。只是可怜了他的孩子，大人的罪孽，却要报应在孩子身上……

　　我回到家，发现没有点灯，我看见黑暗里陌然模糊的身影，静静地坐在我的床上。
　　我打开灯，看见我的东西被扔了一地，破碎的杯子，杂乱的衣服，还有我藏起来的往生镜……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他抬起头，像是才发现我，又像是看不懂我。
　　“你为什么去见他？”
　　谁？董存明么？他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董存明了？”我急忙问道。
　　他自嘲的笑了笑“你们果然认识，难怪你知道我是扫把星……”
　　“不是的，不是的，陌然你听我说。”我着急的拉住他的手想向他解释。
　　可是他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只是自顾自的问我“你接近我到底是什么目的？嘲笑我么？不然是，同情我？可怜我？”
　　我呆在原地，我从来不知道他会这么觉得。
　　“哈哈，哈哈哈，我曾陌然，不需要你的同情！”他猛地推开我，向外走去。

　　“你给我滚，我永远也不想看见你。”我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