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石上云与月》千阳有鱼

59、神迹

　　苏木戳戳玉树的脸，见她没点反应，又戳了一下她的腰身，大有挠痒痒把她痒醒的意味。
　　玉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捂着身子就往后一蹦，“谁？”“主子，你都睡了几天了。”苏木没好气地看着她，“老祖来了信，要你尽快赶回天宫呢。”
　　“啊？”玉树眯眯眼，看看四周，自己正躺在司瀛庙院子的那棵梨树下，纷纷扬扬的白色花瓣落在她身上那件漆黑的外袍，树上只余下带露珠的碧绿叶子，在晨风里摇曳。
　　“知道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陶陶还有墨墨怎么办？”
　　“你把墨墨带上先回去。”玉树想到那个小小的人偶，“我去看看她可完成了心愿。”
　　玉树的话苏木自然遵守，连连点头，伸手就要扶她起来，却被她躲过去。苏木一愣，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自家主子不高兴，连碰都不让碰了。难道是因为她瞒了自己能变回人身的事？
　　苏木胡乱猜着，回屋跟两个小童说了声，捧着花盆坐在云上想着，“还是先生不在，心情不好？你说呢？墨墨。”黑泥上的白色小花摇了摇，“唉，你以前不是蛇吗？怎么现在连话都不说了。主子还说你这几年就能飞升成仙，可想好了找到天枢说些什么？还是说，就见一面？要不你跟我们在一起吧？主子身边就我一个仙子，日后她成了神，我有了自由，她就是孤孤单单的，你去陪她可好？”苏木念叨着。天边乌云哗啦啦地像一块布铺过来，瞬间就盖住了整片天空。
　　苏木愣愣地看着，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看过这个。苏木脑子一轰，雷劫两个字从脑子里跳了出来。“喂，这不会是你的天劫吧，你要飞升怎么一早说呀。”
　　乌黑的云里，电闪雷鸣，白色的电和蓝色的雷穿击厚厚的云落在苏木身边，吓得她一阵吱哇乱叫，心念一句吾命休矣，身子一歪就要掉下去，一双手从背后捞起了她，结结实实地把她抱在怀里。苏木傻傻地看看没拿住往下掉的花盆，再看看后面坚硬似铁的男子。“不是吧，”天劫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居然墨墨渡劫的时候都能遇见苏叶？
　　苏木安静地揪住自己的衣裙，一把把苏叶推开，冲着那盆小花冲过去。
　　玉树慢慢悠悠地落在了四角亭上，看了一眼天上的电光石火，自在地坐下了。下面静了许久，终于有了声音。
　　陶陶重重地闭上眼睛，“抱歉，我不能嫁给你。”
　　嗯？怎么回事？玉树掏出从司命那儿顺来的本子快速地翻了翻——顾闻久表露真心，无情公主再次拒绝。少年郎痛不欲生，一条谋逆之路死不回头。俏公主得意洋洋，看准英俊表哥漫漫追夫。“这都什么玩意？”玉树无语，下面又传来了声音。
　　“殿下，是在嫌弃臣无才无德，不能托付终身吗？”
　　“不是！”陶陶一惊，情不自禁地蹲下来握住顾闻久的手，“小相爷自小就才貌双全，神风俊朗，是我配不上你。”
　　顾闻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在你身边，只会减你气运，毁你前程，损了你百年积累下来的功德。”陶陶无奈地笑笑，眼圈却红了。“纵然不能相守，能得你一片真心我已经心满意足了。”陶陶心里这番话在嘴边晃了又晃，出了口的却是一阵讪笑，“小相爷可是朝中的人中龙凤，哪里是我一个小小的公主可以高攀的。你还是另寻良缘，早些成家立业，为我朝建功立业吧。”
　　顾闻久古怪地看着她，叹了口气，“时至今日，为何你还要说些口不由衷的话。”
　　“呵，是小相爷多虑了，我从来没有对你起过异心，小相爷误会了是我不对，我跟你道声歉，请相爷回去吧。”
　　顾闻久无奈地跪下行了礼，“我不信你对我无情。殿下，今天多有打扰，告辞。”没过一会，玉树就看见那个风姿卓绝的男子笔直地似一棵青松，走了出去。
　　亭子里一声闷哼，陶陶从公主的身子跳出来，看着这个美艳的女孩倒在地上，半天没有说话。
　　“这样就满足了吗？”
　　陶陶回过神，看见是玉树，连忙跪下。“司瀛真人。”
　　玉树走进亭子，停在公主旁边，“这样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心怡的人是你不是这个公主。”
　　陶陶摇摇头，“这样就好，能和少爷共处那么久，我已经满足了。他们缘分早定，这一世会平安度过的。陶陶毕竟是妖，留下来只会害了他。多谢真人，陶陶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之后你有什么打算？还是继续守在他身边？”
　　陶陶点点头，“我曾听说，地府的奈何桥上有一株红药，她在桥上等了三千年，才换来与心爱之人一世情缘。我想在少爷身边守着，生生世世，无论要等几个三千年，都要求出一点缘分。”
　　玉树没有说话。
　　陶陶好笑地弯弯眼睛，“还以为真人会训斥我不求上进，不想好好修炼得道成仙呢。”
　　“嗯，以前的我应该会这么说吧。”玉树拿出三根香放到陶陶手心，“引神香，如是遇到难办的事，可以点燃此香，我会帮你。”
　　陶陶眼睛一亮，千恩万谢地给玉树磕了几个响头。
　　天边一道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玉树丢下一句“记得常常来司瀛庙里点香上供。”风一样地没了踪影。
　　天劫来来回回，玉树都是见过好几次的了，可是这般来的快去的也快的天劫还是头一次。她站在这片被轰地漆黑的峡谷上，蹲下了看这摔得粉身碎骨的花盆，颇有点无语，去的快也就算了，怎么把墨墨和苏木都带走了呢。
　　“这下子怎么跟师父交代呢？”要不回去找三师兄卜一卦看看她们是落到哪了？玉树敲敲地下的石头，“可看见一个黄衣服的丫头和盆小白花了没？”
　　石面浮出一张脸慢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望了玉树一眼，又懒洋洋地缩回去。“这是见了还是没见呀。”玉树一头雾水又敲了敲，这下它怎么也不出来了。玉树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大脾气的石精，立马变出一只笔在石头花了个鬼画符 扬长而去。
　　玉树一路飞去南天门，只见狼狈不堪的二郎神和哮天犬靠在一起，有气无力地看着往生镜一副没了魂的样子。
　　三师兄由霖在门口接她，说到那两个就提到之前的碎棱仙子，“碎棱仙子为了阻止这一场混战香消玉殒，玉帝大怒，把参战的神仙都降了级罚了五百年不能出岗。这不，那主仆两仙就日日守着往生镜回忆回忆碎棱仙子的音容笑貌，慰籍一下自己那点心思。”
　　“居然病成这个样子？”玉树啧啧啧几声，“不知道碎棱仙子何等风姿，引得天上神仙这么神魂颠倒相思成疾。”
　　“我见过。”由霖眯着眼睛想了想，“那时他正在为玉帝献舞，一身大红衣裙，身姿倒是曼妙，却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可能是这个仙子仙品上佳，没得天宫女子一股子迂腐气了。”
　　“迂腐？师兄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那可是会被姑娘们讨厌的。”玉树叹气，“师兄不是想寻得一位温婉人儿为妻的吗？”
　　“此事呀……”由霖眯着眼睛暧昧地笑笑，“姻缘乃是天定，可不是我说一句话就能没了的——怎么了？”由霖步子一顿，“看来是心情不佳呀。”
　　“亏得师兄你没了眼睛还没感觉出来。”玉树回头看着由霖眼睛上两寸的白菱，“师兄不是说过，占卜自己的事乃是大忌。”
　　“……”由霖，“这是当然，但若是无意中看见的，或是天意让你看到的，就另当别论了。东方有个小国，国中有位绝世美人，有预知未来之能，一日她梦见自己被一只妖兽所吞。美人心生恐惧，召集能人异士保全自己。天下里所有的才能之人，都归与美人驱使。”
　　“妖兽呢？”
　　由霖继续往前走，后续也跟着来了。“果然之后人间有只猛虎作乱，祸害百姓。美人的手下一个个被打倒，最后只剩下一个沙弥和美人而已。这个沙弥是天道轮回的高僧，轻轻松松地救了美人，成了一国的英雄。也成了美人的英雄。”
　　玉树明白了，“美人爱上了他。”
　　“难得你懂了，石头脑袋开窍了？”由霖好笑地继续说，“两个人有缘无分，沙弥有自己的使命，他越是拒绝美人，美人就越是想要，陷入泥潭不能自拔，最后铤而走险与妖魔交易，成了她梦里的妖兽，吃了沙弥与他长相厮守。所以……”
　　玉树：“所以呢？”
　　由霖“所以呀。”
　　“所以呢？”
　　“所以呀。”由霖笑而不语。
　　玉树皱紧了眉头，目光飘向远方的白鹤，伸展着洁白的长翅乘着风，一片羽毛忽一下向下飞去。玉树的头上重了一下。由霖把手放在她的头上，不怎么像样地摸了摸，“这世间存在的只有必然，偶然即是变数。咱们称之为平常，凡人称之为——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