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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回 生死一线铲奸佞 情思郁结返京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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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林正谟似乎心情不错,凝眉趁着和他一起用晚餐的机会,特意多添了一壶酒,获得了重要信息的她实在按捺不住想要趁热打铁的心情。
“来,林叔叔,我跟您喝一杯。这次出宫,在您府上叨扰多时,才玩得这么尽兴,可惜开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再过几日就要动身回宫,我先干为敬了!”说着,凝眉便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
“格格此言就是见外了,照顾不周,还请见谅!”林正谟也不含糊地一饮而尽。
两人说着不咸不淡的客套话,凝眉不失时机地不断往林正谟杯里倒酒,幸好他的酒量不行,外加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对凝眉的戒备也有些放松,没多久林正谟就开始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渐渐地便意识模糊了。
周围安静极了,安静得只能听见凝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面对这样的大好时机,她将年羹尧不可轻举妄动的忠告抛到九霄云外,在林正谟的腰带上一阵摸索,终于找到了那把钥匙,然后再将自己早先准备好的假钥匙放进去。凝眉紧紧握着那把真钥匙,迅速向书房方向走去。
恰巧,那天晚上,年羹尧正要偷偷出府跟四爷见面,详细谈论下一步计划,却让他看到凝眉正鬼鬼祟祟地向书房靠近,他担心出事,便在半路截住了凝眉。
“格格,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干什么?”年羹尧压低声音问道。
“是你,来得正好,你看,我趁林正谟喝醉,拿到了钥匙,你快点跟我一起进去找账本吧。”
“好!”年羹尧暗暗佩服凝眉的行动能力,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还未请示四爷,只能全力配合了。
年羹尧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锁着的书房门,凝眉借着透进来的月光找到博古架上的那只花瓶,轻轻扭动,那扇暗门缓缓如愿开启,两人相视一笑,先后走入密室。接下来,两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微缩版的银库,一箱箱的黄金白银堆积如山,奇珍异宝俯拾即是,各种古董字画更是不计其数。
就在凝眉吃惊得回不过神来的当口,林正谟已经机警地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摸腰间的钥匙是否还在,本来凝眉放了一把假的,应该可以蒙混过关,但是林正谟生性多疑,非要拿出钥匙亲眼确认方才安心,这一看便看出了破绽,他知道大事不妙,立刻召集了府内的护卫,向书房赶去。
凝眉和年羹尧正一起在密室里寻找账本,突然间外面人声鼎沸,书房被团团围住。
“不好了,格格,林正谟一定是发现了!”年羹尧立刻对当下情势进行了判断。
“不会吧,这么快就酒醒了吗?”
“格格,不要再多说了,我掩护你,快走吧。”
“不行,你身手好,还是你先走,去跟四爷报信。我即使被抓住了,林正谟也不敢把我怎样,再不济我也是个格格。”
“格格,这太危险了!”
“我今天肯定是逃不了的,你还在暗处,容易混出去,快别废话了,再晚他们就进来了。”凝眉一边说,一边推着年羹尧往窗外走。
年羹尧知道凝眉说的是有道理的,只好咬咬牙,暂且扔下她先去搬救兵,就在他一只脚跨到窗户上准备跳出去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对凝眉说:“对了,格格,上次您让微臣带的话已经带到了,四爷说他也很挂念您,让您自己多保重。”
“放心吧,有他在,我一定没事的!”凝眉笑着说,只要有四爷在,赴汤蹈火也宛如信步于花前月下。
年羹尧刚刚从窗户逃遁,书房门就被撞开,林正谟带着众人闯了进来。
“格格这可不像是来我家做客的样子啊!”林正谟咬牙切齿地说。
“林大人,您也不像是一个封疆大吏,朝廷重臣的样子啊!”凝眉指着满室珍宝反击道。
“哼!少废话,来人啊,给我把格格请到她的房间里,好生看管起来,不得有误!”
“林正谟,你这个大贪官,真不明白我爹当年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凝眉一边喊着,一边被两个侍卫押着带到自己的房里锁了起来。
“你说什么?”胤禛听到年羹尧的回报,头脑嗡得一下涨大,略微沉思之后,冷静地吩咐道:“十三弟,你和年羹尧赶快去总督衙门调集军队,我和阿古拉去会会这个林正谟。”
“四哥,你们两个人去太危险了。”
“你按照我们之前计划好的,速去速回,我尽量拖延时间,等你来解围。”
“是,四哥!那你一切小心!”说着,胤祥便和年羹尧飞速出门去了。
四爷和阿古拉骑着马飞快赶到了林正谟府上,夜色中,阿古拉用力敲了敲紧闭的大门。出来开门的小厮揉着惺忪的睡眼,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人啊,这么晚了还来?”
“四阿哥在此,你还不快去通报你家老爷!”阿古拉说道。
那小厮立刻打醒精神,打开大门将两人迎了进去。此刻,林正谟已经在正厅恭候多时了。
“四爷果然消息灵通,这么快就到了!”林正谟依旧坐在自己的椅子里,没有要起来行礼的意思。
“林正谟,朝堂上的事就不要牵涉无辜,把格格先放了!”
“哈哈,她可不是什么无辜的人,我千秋功业差点儿就全毁在她手上了!来人啊,把格格带上来。”
不一会儿,双手被捆起来的凝眉就被人推了上来,她和四爷四目相对,虽然没有多余的言语,却都是为对方着急的焦虑眼神。
“林正谟,你私囚皇亲,该当死罪!”胤禛气愤地说。
“死罪?我如果不把她软禁起来才难逃一死!”
“你结党营私,贪污赈灾款项,天理难容,你如此为官,可曾想过对得起几十年前那个悬梁刺股,寒窗苦读的自己吗?”
“哈哈哈哈,真是笑话,为官之道不就是权倾天下,富可敌国,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当年的我,就是因为一贫如洗,才痛失所爱,但是现在就不同了,我要什么没有?”
“林正谟,当年我母亲真是独具慧眼,没有选择你!”凝眉忍不住评价道。
“嫁给董青山有什么好?两地分居,常年忧郁,要不是董青山心里只有国没有家,你母亲又怎么会孤独而终?”
“我母亲虽然孤独,虽然相隔千里,但是他们两人心心相印,两相守望,心里却并不孤寂,这样的情怀,你一介自私自利之辈是不会明白的。”
“过去的事跟你多说无益,如今你们马上就要一家团聚了,格格可真要多谢我这个叔叔啊!”
“林正谟,你不要轻举妄动!”胤禛极力阻止林正谟杀人灭口的举动。
“四爷,你如今有什么筹码和我谈条件?你放心,到时候我会让你们黄泉路上作伴,然后就奏明皇上,四爷在南下赈灾的路途中,不幸遭遇黄河溃堤,施救不及,无力回天。这样于你于我都有利的结局岂不是很好?”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沿途的那些杀手也是你送我的大礼吧?”
“不错,可惜那些人就是帮废物,否则我何至于麻烦至此啊!好了,四爷,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是时候上路了,来人啊,给我把四爷绑了!”
埋伏在大厅两侧的侍卫冲了上来,胤禛见两人已经谈无可谈,便和阿古拉一起投入到力量悬殊的群殴中。胤禛在阿古拉的掩护下,冲到凝眉身边,帮她解开了手上的绳索。
“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太笨了,给你惹麻烦了。”凝眉怕胤禛责怪自己擅自行动,把道歉的话说在了前面。
“先离开这里再慢慢跟你算账!”胤禛一把揽过凝眉的身体,挡开了杀向她的侍卫。
三人在人群里左闪右躲,而林正谟却是以逸待劳,就等着他们力战不敌的时候,一网打尽。就在这时,林府的大门被轰然撞开,胤祥和年羹尧带着大部队冲了进来。
“见令牌如见圣上,你们还不速速放下武器!”胤祥高高举起手里的令牌,一时间刀光剑影的大厅里变得鸦雀无声,然后那些侍卫都扑刷刷地跪在了地上,除了林正谟。
“哼,年羹尧!原来是你,怎么,你们都要造反吗?”
“林正谟,你赶快束手就擒吧,四爷早就跟驻军统领接触过,他们早已弃暗投明,是不会跟着你走谋反这条独木桥的。”年羹尧回话道。
“你们跪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给我拿下!”林正谟歇斯底里地对着依然跪在地上侍卫叫道,可是明眼人都能清楚地判断当前形势,不愿再听令于他。
林正谟,曾经雄霸一方的封疆大吏,至此算是大势已去,名声扫地,被自己手下的军队押入衙门大牢。
第二天,林府就被抄了家,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都被从密室里抬了出来,曾经象征林府权力的朱漆大门也被贴上了封条。凝眉从抄家开始便一直站在林府门前,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便亲眼见证了这座曾经布局摆设精致优美,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斗拱鳞次栉比的江南园林在抄家人员凌乱仓促的脚步下变得面目全非,仿佛看尽了一段由盛及衰的沧桑岁月,就当是自己送这位故人的最后一程吧,如果早知有今天,不知林正谟是否还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呢?
“小姐,您已经站了很久了,我们回去吧!”倩兮一边催促着,一边打起伞替凝眉遮挡不知何时飘起的蒙蒙细雨。
“嗯,走吧。”凝眉眨眨眼睛,有很多事,即便知道结局,或许也不太可能改变什么,正如此时的自己,时常在命运和时间的漩涡中感叹无能为力。
四爷等人生擒了林正谟后便离开了客栈,总督衙门那个小小的院落成为大家暂时的落脚地。林正谟已经伏法,但是接下来的善后事宜却更是繁琐,为此,胤禛已经连续好几天挑灯夜战了,胤祥和年羹尧自是不敢怠慢,事事都亲力亲为,忙得不可开交。金陵城的秋老虎威力不输夏日,凝眉睡不着,便煮了点乌梅汤端到了四爷的房间里。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呢?”
“我一向是晚睡晚起的嘛!”这是凝眉从现代带来的坏习惯,“喝口乌梅汤吧,解解暑气!”
“嗯,看在你还挺有心的份上,擅自行动的事就不与你计较了!”
“哼,你还好意思说,明明私下里偷偷策反了林正谟的驻军统领,都不跟我说,害我白白担心了一回。”
“哦?那不知你是担心自己在林府一无所获呢,还是担心我死在乱刀从中啊?”四爷放下手中的碗,挑眉看着凝眉。
“呸呸呸,不许胡说!”凝眉一时着急,用手捂住了胤禛的嘴。
“你呀,”胤禛轻轻将凝眉覆在自己唇上的手反握在自己手中,“以后真该把你好好藏起来,才能不让我担心。”说着,将深深一吻印在凝眉的手心里。
“可我喜欢和你并肩作战的感觉,而不是躲在你身后,这样才不会让我有自卑的感觉!”
胤禛对于凝眉奇怪的思维哑然失笑,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总有隐隐自卑的感觉,总是觉得无法从容淡定地把握两人之间的感情。虽然经历了生死,却也没有实实在在紧抓在手的感觉,或许这种虚空感正来自于凝眉诸多的与众不同,但也正是她的特立独行常常跳脱出自己固有的处世模式,才让人深深着迷。只有那晚在山洞里,胤禛吻了凝眉,她的羞怯无措和温柔迎合才让自己实在地感受到拥有。
“好了,你快点把活干完,早点休息吧。”凝眉抽出自己的手,避开胤禛的眼神。
“好,马上就去睡了!”胤禛笑笑,随口答应道。
“我不相信你,我要坐在这里监督你。”
“得了得了,你在这里实在太动摇军心了,我这就去睡。”说着,胤禛只能无奈地合上写了一半的奏折,熄了灯准备去休息。
“嗯,这才乖嘛!”凝眉踮起脚尖,在胤禛的唇上轻啄一口,一边飞快地跑开,一边说:“晚安!”
“好了,修好了,格格您可以上去试试。”年羹尧放下高高挽起的袖子,笑着对凝眉说。
“好啊,来,倩兮,你推我一下!”凝眉兴奋地坐在刚刚修好的秋千上。
“格格,您当心啊,我开始推啦!”倩兮用力将秋千推得老高,凝眉高兴得咯咯直笑。
两人在初秋早晨明媚的阳光里,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爽朗纯粹的笑声连绵不绝,传入胤禛的书房里,即便专心如他,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公务,推开门来欣赏这难得的秋景。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胤禛一边随口吟着诗,一边来到了秋千架边。
“四爷,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了?”凝眉吐了吐舌头。
“美景美人都在眼前,岂非乐事,何来一个‘吵’字?”
凝眉和倩兮相视一笑, “那四爷跟我们去用些茶点吧,就当休息休息。”说着,便挽起胤禛的手臂,朝正厅走去。
点心和茶都已经摆在桌上了,今天看来特别丰盛,凝眉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点心率先尝了一口:“嗯,真是人间美味啊,怎么,厨房里今天换大厨了么?”
“是吗?我也来尝一口!”胤祥也凑了上去,“果然,来来来,这么好的东西,四哥你也尝尝。”
“回格格的话,”年羹尧站了起来说,“微臣看这府衙,原本并不住人,所以人手少,如今各位爷还有格格您都暂住在这里,怕伺候不周,所以自作主张就让舍妹到这里帮忙。”
听了这话,凝眉一口糕点噎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吐也不是,咽也不得,就像这“年霜兰”三个字一般堵在胸口,脸颊涨得血红,剧烈地咳嗽,只得抓起身边四爷的茶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猛灌起来,倩兮在旁边不停地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这才稍稍缓过来一点。
“你不用这样吧,好吃也别这么猴急呀!”胤祥在一边取笑凝眉,换来一个大白眼。
“哦,那就辛苦令妹了!”胤禛放下手里的糕点,淡淡地说。
“四爷言重了,那要没什么吩咐的话,微臣先下去办事了!”
眼看这场对话即将结束,凝眉却始终按不下心头的好奇,历史如果已经注定,那么即使拼命阻拦也无异于螳臂当车,倒不如知己知彼,占个先机。
“等一下,”凝眉说道,“年羹尧,看你妹妹这一手好厨艺,想必也是个蕙质兰心的可人儿吧,我倒真是想见上一见,顺便也好表达一下谢意。”
凝眉说完还不忘瞄了胤禛一眼,他似乎并不觉得这算件事,脸上只是一贯的波澜不兴。
“为四爷和格格办事是臣下的荣幸,不敢邀功觐见,还请格格不必挂心。”年羹尧始终不明白格格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妹妹如此在意,在不知道是福是祸的情况下,还是越低调越好。
“你上次不是说你妹妹还跟我长得有点像嘛,那就让我见见嘛!”
“是吗是吗,这我倒也好奇了,快叫你妹妹出来见见呀!”胤祥也在一边起哄。
年羹尧在心里不知道抽了自己几个嘴巴,都怪自己这张快嘴,如今是藏也藏不住了,只好去把自己的妹妹叫来。
不一会儿,正厅门口便来了一妙龄女子,体态消瘦,跪在堂前盈盈一拜:“民女年霜兰叩见四爷、十三爷和格格。”
“你起来吧!”凝眉见年霜兰虽然站了起来,却依然低着头,便说道:“你抬起头来!”
于是,年霜兰这才犹犹豫豫,缓缓抬起头来,只是甫一抬头,她的眼神便落在了胤禛的身上,接触到他冷若冰霜的眼眸的一刹那,立刻就心虚地将脸别开,看向凝眉。这只是一瞬间下意识的动作,然而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却完完全全地撞进了凝眉眼里心里,是要深爱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能完全不计较能否和他说得上一句话,只要默默为他付出,只要能远远地看上哪怕一眼就好。
或许是早年和哥哥一起尝尽了人间的甜酸苦辣,过惯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生活,年霜兰的双眼里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柔顺和安静,只有在望向自己心爱的人时,才有少女的澎湃和渴望,就像一座未喷发的火山一般隐忍而动荡,然而胤禛周身千年不化的寒冰和高高在上的身份瞬间冷却了她少有的悸动,让她恢复到那个伪装好了的,存在感被弱化到极点的年霜兰。除了外貌确有几分神似,其实董凝眉和年霜兰一点儿也不像,她们一个纯真直率,一个老成沧桑,唯一完全一致的是她们对胤禛的感情。
“哎,你可别说,你们两从某几个角度看,还真的挺像的!”胤祥在一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说道。
“十三爷真是说笑了,年霜兰一介草民,山野粗人,怎么敢跟格格相似。”年霜兰立刻低下头,竭力否定自己。
“你可别这么说,众生本来就平等,没有什么贵贱之分,你做的糕点很好吃,回头有空就教教我啊!”凝眉说不出自己对年霜兰是什么感觉,喜欢或讨厌都说不上来,只能故作友好地说着客套话。
“格格想吃了就吩咐一声,不用亲自动手的。”
“好了,辛苦你了,这里没什么要做的,你先下去歇着吧!”四爷虽然是在表示感谢,但依旧是淡淡的口气。
“是!”年霜兰微微抬头,却只撞见胤禛的背影,复又低下头,缓缓退了出去。
自从早晨见到了年霜兰,识破了她在见到胤禛时,平静双眼下的一番兵荒马乱之后,凝眉就仿佛觉得四爷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四爷了。回想与胤禛所经历的一切,如果将年霜兰代入到彼时的自己,凝眉一点儿也不怀疑她会做得同样多,同样好,或许四爷对自己的爱只是因为时机的关系,并非性格秉性的互相吸引,并不具有唯一性和排他性。这个想法折磨着凝眉,让她一整夜都像煎鸡蛋一般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得安宁。
林正谟一案的善后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凡是涉案的官员一律撤职查办,抄家没收的财物充公罚没,用作赈灾治水的资金,胤禛还将自己在黄河实地考察的情况以及对于治水的建议和画的一些图纸连同奏折一起送到京城,以期给将来的河道总督提供可以参考的资料。
而自从年霜兰出现以来,凝眉似乎变得有些无所事事,因为每次她觉得四爷口渴该喝水的时候,胤禛的桌前已经放好了温度适宜,香气扑鼻的茶水;每当她想端些点心给四爷的时候,桌子边也早放好了精致美味的糕饼了。年霜兰正用自己的方式旁若无人地爱着胤禛,每天忙忙碌碌的小小身影看起来充满着能量,那天在大厅上见到的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原来也可以这样神采奕奕,或许正是这种水滴石穿般的情感付出,才最终为她赢得了地位吧,那她有没有最终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爱呢?凝眉很疑惑,目前谁都无法给她确切的答案。
秋日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明媚而不刺眼,温柔地覆盖在人们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上,凝眉一个人失神地坐在秋千上落寞地摇晃着,只有眼前机械摆动着的景物才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实。
“四哥,凝眉这两天有点儿不对劲,你们吵架啦?”刚刚谈完了公事,胤祥推开窗透透空气,正好看到了花园里这一幕。
胤禛抬起头,顺着胤祥的目光看去,“你管好你自己吧,马上就要回宫了,可别留什么风流情债。”
“哪有啊,四哥,我的事情都好办,不过我总觉得凝眉的心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大大咧咧,她总是有心事,我看你有空还是和她好好聊聊吧,别有什么心结。”
“我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吧。”
胤祥走后,胤禛放下手里的奏折,慢慢踱到窗前,久久凝视着董凝眉的背影,对于她的心思,胤禛心里隐隐有些头绪,却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那日,过了饭点,凝眉突然觉得有点肚子饿,便想去厨房找点吃的东西,偶遇了也在厨房忙碌着的年霜兰,为了化解尴尬,她顺便说起了想和年霜兰学做糕点,于是两人便在灶台前忙活开了,经过了几番摸索,凝眉终于做出了像样的成品,迫不及待地拿到了胤禛的书房。
四爷看来很忙,埋头在成堆的账册和奏折中,凝眉不想打扰他,轻轻地将点心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就准备走开,胤禛却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轻轻一带,便将凝眉圈在自己怀里,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怎么什么话都不说就走了?”
“看你正在忙着,不想打断你的思路。”凝眉双手勾着胤禛的脖子低头说道。
“这两天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哪有啊!”凝眉低声否认。
“你看你,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了,还哪有呢!”胤禛用手指轻点凝眉的脸颊,笑着说道,“说说看,谁惹你了?”
“也没有,就是。。。就是。。。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回宫了?”
“嗯,这里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等皇阿玛新任命的两江总督一到任,交接一下便可启程回宫了,顶多再呆个十天半月左右吧。”
“唉,如果永远不用回宫就好了!”凝眉叹口气,拨弄着胤禛领口的盘扣幽怨地说,“一到京城,你回你的雍王府,我回我的德安堂,你永远也有做不完的正经事,我永远也有打发不完的无聊时光,这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
胤禛听了,“噗嗤”笑了出来,“我听出来了,原来是深闺春愁啊!”
“胡说什么呢!”凝眉脸颊绯红,推了一把胤禛。
“这件事情简单,”胤禛收起了笑,郑重地说,“我回宫就去求了皇阿玛赐婚,这样就能日日相见,也免了你我相思之苦。”
“不,不,千万不要!”凝眉立刻竭力否定。
“为什么?”虽然知道凝眉经常口是心非,但是胤禛却被那一刻她眼中真切的抗拒所深深刺痛。
“四爷,我向往的婚姻,只有你和我,我害怕与你的嫡福晋和侧福晋分享一个你,害怕在漫漫长夜里,独自一人苦苦猜测今夜你在哪个妻妾房里过夜,也害怕深宅大院的朱门关住了我的身体,也封闭了我的心灵,最后沦为一个深宫怨妇,与其这样,我宁愿和你相忘于江湖,各自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胤禛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怕凝眉给他的理由是还不能完全忘记胤禩,而现在至少明白自己在她的心里是唯一的。
胤禛无可奈何地说:“罢了罢了,还相忘于江湖呢,放心吧,我不会逼你做不愿做的事情,这么多年都等了,我有的是耐心来等你心甘情愿嫁进雍王府的那一天。”
“你看你,终于承认暗恋我这么多年了吧!”凝眉抓住了胤禛的话外之音。
“大丈夫敢作敢当,承认又何妨?”胤禛抬头看着凝眉,“怎么样,这下心里该畅快些了吧?”
“嗯。。。嗯。。。我还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
“你喜不喜欢年霜兰?”
“谁?”四爷皱起眉,好像是在费力地思索着与这个名字对应的面孔。
“年霜兰,就是年羹尧的妹妹!”凝眉凝神屏息,静静等待着四爷给自己一个答案。
胤禛莫名其妙,笑指着凝眉说道:“你呀,不知道整天都在琢磨什么!是因为大家都觉得你们长得有些神似吗?”
凝眉支支吾吾,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穿越而来,所以知道历史的缘故吧。
“好吧,就算年霜兰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也不会喜欢她,因为我喜欢的是你身上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还有不屈不挠的倔强,对我来说,你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懂了吗?”
“真的吗?”凝眉眨眨眼睛,瘪瘪嘴,不自信地问道。
“嗯。”胤禛看着她很认真地点头,“好了,这下你总该露个笑脸了吧?”
虽然凝眉明白,自己心里的顾虑不能为外人道,也不是别人几句话就能排解的,但是至少明白自己在胤禛心里的分量,倒也不失为一个意外收获,于是她很大方地对着胤禛扯出了一个又大又明媚的笑脸。
“对了,省得你连日来闲的没事,总是胡思乱想,帮我办件事。”
“四爷交代的,我一定认真去办,什么事啊?”
“你和倩兮去挑一些稀罕物件儿作为礼物,回宫后也好赠给相熟的各宫娘娘或是小阿哥们。”
“好啊,我这就去,一定办得妥妥的。”
“嗯,快走吧,我的腿都给你坐麻了!”
凝眉临走前还不忘在胤禛的面颊上留下轻轻一吻,然后便如一阵风般离开了。
自由自在的时光总是感觉过得特别快,两江总督是个举足轻重的朝廷命官,因此很快就到任了,四爷将一干事务交接清楚之后便启程回京。出城门前,年羹尧兄妹特地来送行,四爷也不忘嘱咐他发奋读书,争取早日考取功名,为国效力,然后便上马而去。然而,坐在马车里的凝眉却分明看见了年霜兰那双失落的大眼睛里噙着泪水,以他们的身份悬殊而言,下次再见不知猴年马月,凝眉突然有点佩服她,佩服她在这样令人绝望的等待中的坚持,佩服她这种无欲无求的慷慨付出,凝眉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年霜兰:日后所有的荣宠和地位都是你应得的,如果那个时候我不在四爷身边,请替我好好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