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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当场抓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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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抬脚,拉着小枣便径直往后山走去。
小枣疑惑:“怎么了?小柳也很想和大人抓鱼吗?但是大人现在在教他们,很忙的,我们可以慢点走。”
......不,一点也不想,他只想抡起锤子把桶砸了学一回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放个生,这样不仅是鱼,他也能多活一会儿。
而且......
小柳一脸“无知真好能长寿”地看着小枣,满含苦涩的叹了口气。劫魔魔王就要来了啊!每年这时都会来看看他的宝贝鱼,一秒钟都不带晚,晨昏定省都没他准时!那厮和他家君上的有的一拼,在某、些、方、面,喜怒无常地比六月的天还更甚一筹。
这再过一时半刻就该到了,届时要是给他看到他宝贝鱼被大人玩死......或者烤了吃,那场面......不是他死就是他亡。
横竖都遭罪,他容易嘛他!
小柳含着泪蔫了吧唧地跟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走着 ,看得小枣一阵发懵。
她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
是了,小柳肯定也喜欢大人想和她抓鱼,但是她刚刚说大人忙着教别的妖,没空教他,所以小柳被打击到了!啊,一会儿和大人求个情,让小柳插插队,这样小柳就会高兴的!
单纯的不要不要的小枣如是想。
小柳作为一院管事的悲苦之路还未结束。
因为他家君上给他传音,吩咐说:“无怀一会便到,东西备好了么?和往年一样,等他看完他的臭鱼给他就行。”
小柳:“......”
心累天天有,今日想去世。若问君何故,且看管事柳。
他捂着心口回了个“是”,打算等他君上切了音便拽着小枣来趟无尽冲刺。
谁料他家君上却没有立刻切断,那方沉默了片刻。
小柳莫名心慌慌,觉得要出问题。
正当他咽了口唾沫,打算壮着胆子打破这瘆人的沉默,问一句:“君上还有什么要吩咐吗?”
就听那头染翌突然道:“你刚刚吃了什么?”
小柳:“!!!”
讲道理,他一度怀疑他家君上是个披着魔族外皮的鬼魂。
不然踏马的人都不在怎么就连他吃了啥都晓得!他不是咽干净了吗?!?!!?
后山的这些个妖年纪小的挺多,孩子大都有个通性——极易转移注意力。
比方说柒恣在河里晃悠了一圈,见跟着她一块儿抓鱼的小妖都有样学样地猫着腰逮鱼,目不斜视地好像超然物外一样,便撒手随他们折腾去了——孩子虽还是个孩子,那也是一个个独立的生命,与其这操心那劳累地护着以防受伤,倒不如放手让他们自个儿去实践。纸上谈兵终抵不过亲身上阵来的有用。
何况孩子的天性如此,道理教一遍即可,之后若还是犯那就没必要苦口婆心,让现实打一顿远比自己讲道理来得实在。
何况她也懒。
被仙界评价为随性恣意的仙毓大人其不然,本质就是个懒骨头。
和某人一样。
她伸着腿在树上荡了会儿,又觉得无聊,百无聊赖地转着眼珠四下搜罗,意图看到些有意思的事来做做。
然山脚这带就是个环山的溪河,除了水土就是树石,也不知该夸句简单质朴,还是该吐槽某位魔君陛下的小日子不过如此,忒无趣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晃着脑袋,往哪晃便朝哪看,晃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委实像个傻瓜,某人看见了定要调戏一嘴的那种。
柒恣:“......”怎么哪哪都能想到那王八蛋?
仙毓大人狠狠地训斥了自己一番,心道:自古魔族多祸水,魔君陛下更是如此,理应上手教训顿以正风气!
说来也不知道他劫的是哪族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其实偶尔祸水也是有好处的,比如......嘴角能和太阳肩并肩。
柒恣假模假样地低咳了声,眼尾悄悄一瞟,发觉无人意识到她刚刚走岔了神,这才轻轻呼了口气,放松了些。
;她转了转眼睛,目光又落在河那边,又扫了眼那几桶鱼,看看他们抓了多少。
嗯......目前为止,除去她抓的......一......两条?嗯?
她微眯眼,仔细看了看,发觉那是一条鱼,身上游走着暗色的电光,乍一看还以为是两三条鱼在里头游。
“嘶......”柒恣看了会儿,忽然整个人向后倒去,吓得坐她树下的几个树妖忙不迭举起手在树下接着,舍己作肉垫,就怕摔着这个祖宗。
祖宗精贵着呢,磕碰不得,这要少了根头发丝君上都得心疼半天。何况从树上掉下来呢,大人又不能用仙术,要有个万一他们不得提头谢罪?
显然这帮小妖道行不够,以为仙界的人全是练气不练体的货色,封了仙力就是废人一个。
虽然仙界的废人确实多得数不胜数。
但绝对不包括柒恣她老人家。
柒恣上身卸了力道,后仰向下,整个半身都倒过来,双腿勾在枝丫上,将自己倒挂在树上,对着视野中完全颠倒的群妖道:“水玩够了吗——”
群妖活像蛇被掐七寸,打闹嬉戏声戛然而止。
柒恣刚要脱口的话噎了下,哭笑不得地抬手摆了摆:“不用这样,我带你们干的事还能怪你们不成?随意点放轻松。”被自己定住的群妖这才长长吐了口气,摸着小心脏拍了几下。
柒恣见此,继续道:“鱼就抓到这儿吧,日后有的是机会练手,先给它们留口气喘喘,间隔着逗才有意思。”
天上地下树枝间的都传出没忍住的憋笑声。
“来,我们看看这鱼......别看我,我又不能烤了吃。”柒恣伸手一指那第个四桶中可怜巴巴的一条鱼,“虽然你们折腾半晌就折腾出了一条来......战绩惨不忍睹。”
“不过无妨,来看,这鱼和我逮的那些有什么不同?”
有小妖上前,扒着桶的边缘往里伸脑袋,而后直愣愣道:“它会放电耶!”
柒恣打了个响指,算作表扬。
小妖腼腆一笑,向后一退回到了队伍中。
那个给柒恣递过桶的妖在一直飞在半空看着,听到“放电”二字,忽然皱了皱眉。她低头仔细观察了下那鱼,蓦地大惊,差点从半空摔下来。
夭寿啊!那那那,那不是那个六月天养的鱼吗?!!?!
大人,那鱼不能搞,搞出事了你就要出事啊!!
她飞到柒恣斜下方的树枝上,伸手勾到了柒恣一片衣角,几不可觉地扯了扯。
虽然大人很亲民,随和地不要不要的。奈何君上大醋缸子一个,她既不敢随意插大人的话,也没那胆子把大人从树上扯下来。
柒恣记得她,好像叫小枫,是个树妖,在这一众妖中算有些资历,年纪也不小。
但她很不喜这种小心的态度,是以装没察觉,等这小妖主动开口。
“来个妖,把那条鱼叉起来......诶别用手,看见电光了吗?看见了还上手?怎么着,看它可怜想代替它被烤么?”
“棍子啊......没有问你旁边的树妖要,撅一根下来不就好了?”
“嗯,这根不错。”
“蛤?什么?一条发光的泥鳅而已,去,上树枝。”......
一群好事的小妖你拉我拽的扯着一根比他们手腕粗不到哪去的树枝往桶里伸,小枫急得出了一手汗,她尝试叫道:“那个,大......大人。”
嗯,正常情况下也就蚊子能听见。
眼看就要捅到鱼尾,小枫慌慌张张地冲树下吼了句:“停下!住手!给我停下听见没有!”
小枫果然是有些资历的。她这么一吼,围着那桶的小妖都止了动作面面相觑。
大人发话了得听,大姐发火了不能不听。
那这鱼到底是叉还是不叉?
他们在两难中艰难抉择,那根树枝也跟着他们的手上下动,时不时戳中那条还在放着电的“泥鳅”。
柒恣也收回了指挥小妖们撅树枝叉鱼的手,偏头看着她。
树妖大姐蔫了声。讲道理,大人和君上都是一个货色,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锋利。所谓杀人于无形大概就是这样罢......
她只是个小龙套,为什么要承受这种压力?
等了片刻也没等到下文,柒恣不满地“啧”了声,手一撑便下了树。
她从小妖们手里抽出快被掰断的小树枝,挥手让他们往后退。
“磨蹭,一条会刺人的蚯蚓就把你们都压趴下了,丢不丢脸?”
管事小柳好容易从他君上索命的魔音下捡回一条小命,刚想拽着傻愣愣的小枣来个夺命狂奔,脚才踏出一步,突然想到他家君上说某位六月天“一、会、便、到”......
一会是什么概念呢?
能劳他们手都懒得抬的魔君陛下特意传个通讯来......这个一会大概就是半盏茶的时间。
小柳心想:“还是效仿凡人辞官回乡罢。”
而后支了小枣去门口拦人,自己认命去了后山。
而后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让他折寿的话。
小柳:“......”辞官来不及了,辞世吧......
他一个猛扑飞过去抱住了树枝的那一端,大叫道:“棍下留鱼!”
柒恣嘴角一抽。
啊,是你啊小管事的,这才过多久又见面了。
小枣紧紧跟着面前这人,默不作声地低头盯着路。
她记得这人,一刻钟前才听小柳给她叮嘱过,是以当他递了拜帖来后,小枣脑袋里便自动给他挂上了“六月天看鱼”的标识。
说来也奇,这人长得可同她家君上媲美,一看就是个能祸祸一大堆姑娘的俊公子,说起话来却怪里怪气,张口闭口离不开“嗯——”,还慢,跟个耄耋老者差不多,听得都担心风大豁了他的牙。
于是小枣在心里又给他贴了个“劫魔老龟”的标签。
六月天熟门熟路地沿着那条通往后山的路信步走去......说信步也是捧他了。平常半盏茶功夫的路,这位六月天生生多拖了一盏茶也没走完,大抵也就比龟爬快了些。十分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断腿断脚。
小枣差点撅根棍给他拄拐。
好在她只是单纯了点,不是真傻,默默憋了回去,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她头一回觉得这段路好长,长得她快睡着了。
当她脑袋第四次小鸡啄米似地点下去后,蓦地听见龟爬的六月天开口了。
小枣连忙打起精神洗耳恭听。
六月天声音很好听,就是语调一言难尽,活像给人送葬的:“二十九鳗余者一。”
小枣愣住:“啊?”什么......慢?他终于发现他爬得......走的慢了?
六月天一手捏了个诀,莹莹幽光在指尖跳跃,转瞬便散了:“劫魔劫心,幽于缧绁。”
听起来好高深不懂。
六月天没理她,也可能压根就忘了这么一号人,哪怕人家就在他身后半步处。
他抬头望向虚空某一点,复又低头平视前方。
他伸手拂开旁边树上垂落下来的一簇枝叶,说:“到了。”
小枣:“?”伸长了脖子越过他去看。
柒恣听完管事小柳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情并茂的解释,一挑眉道:“与我何干?”
“这鱼好生热情,见了我便朝我游,正巧这位......小枫树把桶放水里洗,它们便自己进来了。”
小柳一把泪抹到一半,傻了。
“喏,那个......那条发光的蝌蚪是自己跳进来的。”
小柳那只装模作样抹眼泪的手缓缓捂上了心脏。
你家蝌蚪长得和鱼一样?
能活活电死方圆一里所有活物的东西在你嘴里怎么就只是会发光??
柒恣一本正经道:“我什么都没干,它愿者上钩。”
因为技艺不到家用桶直接扣了“发光蝌蚪”福大命大没被电的小妖们心道:您当然什么都没干!这是我们抓的!
亲手把桶递给柒恣装鱼的小枫当场愣住。
这话说的,哪来的底气?要不是她亲自干了,差点就信了。
小柳张了张口,牙疼地哼哼道:“那这不还是抓了嘛......”
而后“哗啦啦”一连串水声响起,他一抬眼,就见大人一脚踹翻了桶,所有的鱼和下饺子一样摔进河中。
大人理直气壮道:“喏,这不在河里游着么?”说完还像某个方向一偏头:“你说是不是?”
小柳下意识顺着看过去,吓得差点把心脏吐出来。
哦......这是被正儿八经的主人当场抓包了。
主人?谁?
哦——劫魔族魔王啊......
“扑通——”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站的还是树上趴着的,此刻都齐齐对着来人跪拜下去。
“拜见,无怀王上——”
六月天抬手,平地生出一股厚重的推力将群妖托起。
他毫无起伏的低沉音色响起:“有礼,下去吧。”
刚才还随着柒恣嬉戏打闹的一众妖立时训练有素地领命,纷纷散了人形,化作一缕缕颜色各异的雾气归于山顶。
小枫犹豫地看了看无动于衷是小枣,似乎想去拉她。又看了看安静地站在一旁的小柳,还是叹了口气,随之散去。
糟心的小柳也借口跑了。
嘈杂散去,柒恣面上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在同伴散去时挪到柒恣身边的小枣看着柒恣眨了眨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会意错了,总觉得大人似乎高兴了点。
柒恣在小枣脑袋上揉了揉,示意她站在自己身后,而后抬眼,对着面前这人扬起一抹笑,朗声道:“阁下气宇不凡,敢问何许人也?来此何事?”
他对着柒恣微微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第九幽,劫魔族魔王无怀,名重。”
柒恣挑了挑眉。
他双手交叠,象征性对着柒恣抬了抬:“重,久闻尊驾大名。”
柒恣来了兴趣:“哟?认识我?”
无怀重颔首:“有幸见到尊驾斩灭前任魔君,尊驾实力强悍,吾等敬佩。”
“哦?”柒恣撤了一贯应付闲杂人等的笑。
“我砍了你们前魔君,你不想替他砍回来么?”
无怀重摇头:“非我劫魔一族,非吾须耗精力之处。生杀予夺,但听天命,强求不得。”
柒恣笑了,带了点深意的笑:“你倒是看的开。”
无怀重摇头:“非也,吾力所能及就吾一族,心量也就能容这一族。此之外,若无缘故,不比分余力于他物。”
柒恣嗤了声:“装模作样。”
无怀重毫无波澜:“尊驾亦是。”
柒恣又嗤了声,懒得掰扯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来此何事?”
这是个多余的问题,因为那矮子小管事刚给她解释过。这装模作样的东西大老远就是跑来看鱼的。
“你。”
看吧,她就说......嗯?
柒恣挑了挑眉。
无怀重看着她,重复道:“你。”
“鱼呢?”
“养这鱼,也是为了你。”
“吾此行,便是为了尊驾你。”
柒恣呵了声。
“你这是想同你君上抢人?”
无怀重摇头,仍旧毫无波澜:“非也。”
“谁知你话中真假?”
“我命格无红鸾星宿,神魂缺七情五欲,风花雪月与我陌路,真假皆是如此,不论你信与否。”
柒恣冷眼看他。
“如此说来,倒是我猜忌过度了。”
“那敢问阁下,所求为何?”
无怀重沉默不语,柒恣也不催促,就抱臂倚着树等着。
他半晌方抬头,又凝视了柒恣须臾。
“为我劫魔一族。”他顿了顿,缓缓道:“寻个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