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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陶笛男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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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昏昏欲睡的傍晚,我在商业街的一台公用终端上下载音乐,因为mp3读不出来的原因,我刻意打开,把里面不是音乐格式的文件逐一删除。
远处忽然走来一个人,借着些许昏暗的亮光我发现似乎是我的堂哥林飞,然而他走路的样子和往常不一样,说不出来的奇怪,因为视力并不好,所以我并不敢认。
他最终面无表情地飘了过来,就像一个没有影子的灵魂,他唤了我一声,声音不同以往的调侃幽默,而是有气无力。
他说,他和他的父母妻子(即是我的叔叔婶婶和堂嫂)走散了,能不能帮他找找。他指着隔壁一家商店的门,说,从这儿出去,左拐,那一片,都要好好找找。
我允诺,把MP3终端交给他让他帮我删除,随即我便沿着他所指的方向开始了寻找。
出了一个拐角处,忽然发现这是一个上坡,刚好通往他家小区的大门口,我内心暗忖,原来这么近,转念一想,说不定他们已经回家了呢,便打定主意先去他家拜访一下,即使找不到人,确定一下也总是好的。
刚想进入大门,旁边拐角处传来一阵陶笛声,是一段我熟悉的配乐,我本想置之不理,然而第一段结束之后,吹陶笛的人另加了一段自己创作的结尾,我心中一亮,加得可以说是恰到好处,风格与原曲并无矛盾,虽闻所未闻却又颇感熟悉,犹如故人久遇。
于是我转头往拐角处看了一眼。是一个大约10岁的男孩。他旁边还有一个成年男子,面前各种式样的陶笛摆了一桌子,以及几个围观者,显然是卖陶笛的小贩,而这孩子大约是才华出众,成年人便让他吹奏,吸引顾客。
我走过去,待吹奏结束,我问孩子:“刚刚你吹的是哪一个陶笛呢?”成年人随手拿个小陶笛给我,我一看,AC的尺寸,便说:“不可能是这个,太小了,刚刚那个陶笛的音,比这个低好几个调呢。”
我目光撇向那男孩,见他手上拿着一个陶瓷碗状陶笛,上有釉色花纹,不像个陶笛,到像个小烛台。见我看着他,他握着陶笛的手紧了一紧。
那成年人随即递过来一个莲花碗状的陶笛,说:“这个,标价10元,不过是非卖品。”
这个陶笛也像个小烛台,比刚刚递过来的尺寸略大,分不清是泥土还是木的颜色,只是显然比那孩子手上的粗糙些。我看着大小和样式和孩子手上的那个有些相近,便想试一下。递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吹起,毕竟和常规的陶笛形状比起来,它连口都没有。我硬着头皮直接往“莲花烛台”的碗里吹去,注意营造了一个半封闭空间,不料却吹出了第一个音,恰恰是刚刚那首曲子的主音。我试着摩挲着莲花瓣的棱角,果然就出了不一样的音高,于是我顺势,用这个陶笛把刚刚孩子演奏的曲子又演奏了一遍。
演奏完毕,我看见孩子眼里有一种兴奋的神色。那个成年人惊异地说,原来是同行。我笑笑说,不是的,我想买这个陶笛。成年人默然,然后说,你等会,转身不知去了哪。
我便站在原地,少时,有点冷场,便主动和孩子说话。我说,你的音感很好,以后会越来越好,不要浪费了。接着我仔细端详了一下刚刚吹着的陶笛,应该是个AF,这样的样式,十分少见,我也是淘到了个心仪的小玩意。我注意到莲花瓣上有个小孔,打算着系个碎玉穗子,也是极好的。
这时候那个成年人回来了,身旁还跟着另一个成年人和另一个蹦蹦跳跳的孩子。我见他回来,便把准备好的10元纸币给他。
正欲离去,他说:“等等,这个要四倍。”
四倍?什么意思?我说:“是指40元?”
他说:“嗯,可以这么理解吧……”
“这太贵了!怎么忽然一下要那么贵?”
“要不,你看着给吧。”他说,“这个是非卖品,四人份的,我们四人需要平分,今天是我们共同的日子。”
我便想,这或许是这一家人的生日吧,碰巧在同一天,也实属难得,既然那么特殊,就花个钱,给他们当做买生日礼物吧。
于是我掏出了些零钱,看着凑够了40,便递给他,说了句:“祝你们生日快乐!”然后从桌上拿根细绳子,从刚刚的小孔系住陶笛,便挂到了自己脖子上。心想着,耽误了不少时间,再不去堂哥家,夜要深了。
他们显得非常高兴,尤其是两个孩子,不知为何又从旁边蹦出几个没见过的孩子,跟在我后面蹦蹦跳跳,似是舍不得我,我生性像孩子王,也任由着他们跟着,上了堂哥家所在的楼梯。
敲门的瞬间,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烛台?似乎这不像是生日,倒像是忌日……
这时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约莫接近50岁的瘦弱女性,背上还背着个估摸一岁不到的孩子,正耷拉着头睡觉,这是叔叔婶婶的一个远房亲戚,在他们家管事的。她说了请进,我便进了房门,而我身后的几个孩子也吵吵嚷嚷地挤了进来,我觉得不太好,但她却没说什么。
我问她:“叔叔婶婶可有回来?”
然而她叹了一声气,说:“没人的时候,我给你说,出了些事。”随即加了一句,“但你不要告诉他们,他们会伤心。”
我吃了一惊。转而心想,既然是秘密之事,自然不便有外人在场,于是我打了声招呼,把跟着我过来的孩子们带了出去。孩子们跟我走了些路,便各自散了。
我松了口气,刚想回到房子里,却遇到三个外地女人。她们用命令的口气让我帮她们监督不远处一些奇怪的人。我自然是没有答应,一来我自身有事,二来我不喜欢别人用命令的语气寻求帮助。我厌恶地转身离开,而她在我身后说了一句话却无比清晰——“这个地方的人,有一种强迫的集合。”
强迫的集合?是什么呢?我没有细想。
回到堂哥家的门口,发现他们一家已经回来了。我之前较为担心的是婶婶,然而婶婶却和平常并无二异,只是简单行些照顾之事。而堂哥和叔叔举止却尤为奇怪。他们时哭时笑地拍肩,拥抱,似乎是久别重逢,又似乎即将告别,哭笑过后,却各自捂住胸口,似乎胸口被插了一把刀子般绞痛,但表情却不狰狞痛苦,而是似乎早有预料。我心里觉得奇怪和担心,却不敢开口打扰,只是默立在一旁,直至叔叔婶婶各自回房,堂哥看见了我,向我走过来。
他说:“你都知道了吧?”
我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一方面心里想着,问,还是不问?还是等着他自己说?
他领我走向门口,似乎是在逐客。
我依然没有问出口,心里却想了无数个可能性,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或许是叔叔病了,而且是有关心脏的病。
所以我该点头还是摇头?
到了门口,该说再见的时候,我刚想嘱咐一句“保重身体”,他却忽然说出一句让我震惊不已的话:“燕燕和妍妍的追悼会,晚上11点举行,在那边空地的场馆,被命名为燕妍会,你……”
“什么?”我忽然像天塌了却反应不过来一样,脑子一片空白,之前的想法全部被推翻。“妍妍?怎么可能?!”
妍妍是我的表妹,也是我的闺蜜,我俩很要好。
而燕燕,是堂哥的妻子,也就是堂嫂。
堂哥似乎对我的震惊也有点出乎意料,“听闻你和妍妍的感情很好。”他说。
“为什么会这样?!”我禁不住用哭腔喊了起来。
“妍妍是个很为人着想的女孩子,也难怪你难过。”
“她做错了什么?!”我几乎不能控制情绪。
“她们……”
堂哥刚想说出口,忽然我却感觉到身边口袋一阵异样,回头发现一个陌生女人正在往我的口袋夹东西。
“小偷!”我不禁呼出来,而我这声呼叫打断了堂哥的话。
而我回过头,堂哥的脸色却变了,他忽然大笑起来,什么也不说,摔门而去,似乎是怒于我的无意打断是对妍妍的怠慢。
我似乎不好解释什么,悻悻离去。
然而不久我便发现自己陷入了奇怪的绝路,每一条路似乎都能走,但似乎都走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