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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秦晰的宿命 ...

  •   暖蓁亭里石化的众人来不及回过神来。

      栾华给自己倒了酒,缓缓饮下。

      许是夜风微凉,姬轻城哆嗦之下一个不留神,“月亮”落在地上,骨碌碌地一下子滚出亭子。

      她大惊失色:“啊!我的月亮!”

      眼看她追了过去正要攀上栏杆,大有随之跃下之势,梅湑亦是大惊失色,急忙飞身上前一把揽住,好不容易稳住,姬轻城却十分不安分地挣扎道:“月亮!月亮掉下去了!”

      一阵风起,那夜明珠悠悠浮空,乘风而落,姬轻城连忙抬手,那夜明珠便稳稳落在她手心。失而复得,她张嘴傻笑,活像个拿到糖的孩子,眼中遮不住的喜悦。

      梅湑扶额,不知轻城今夜行径是显露了本性还是被酒精影响,她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姬轻城侧脸瞧了瞧她,乖巧点头。梅湑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姬轻城又道,梅湑心头一紧,只听她又道,“我要把那些桃花糕都带走!”

      “……”

      “不可以吗?”

      “给她打包。”秦晰吩咐玉清。

      姬轻城看过去,嫣然一笑。

      眉眼中满溢的欢心,看得秦晰心中一窒,原来人在欢喜时,眼睛竟会如此好看。

      接过桃花糕,梅湑将姬轻城背起,请辞之后,脚下一跃便腾空而起。

      穿梭于萤火之中,姬轻城心中静了静,忍不住伸出手任指尖在那流萤中穿梭。

      “阿湑,我有一个问题,憋了好久好久好久……嗝……好久了……”

      梅湑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问题?”

      “我……为什么叫姬轻城啊?”她搂着梅湑的脖子,将头贴在她的背上,一如无数个奄奄一息的夜晚,阿湑都是这般背着自己,上蹿下跳,生怕一个不动弹,她就真的沉沉睡去,再也醒不过来。

      不同以往的是,今夜阿湑的背,很稳,很踏实。

      “……”

      “很轻的城池吗?可但凡是座城池,怎么会轻呢?嗯……还是……轻便的城池?”姬轻城嘟着嘴皱着眉,好像真在思考似的。

      “……”梅湑无奈了,“这种问题,值得憋着?怪不得你憋出病来。”

      这边梅湑背着姬轻城回屋,那边暖蓁亭众人却并未散去。

      只是此时笼罩着亭子的是浓浓的尴尬氛围。

      众人静默,自姬轻城离去,谁都不再开口,栾华神君与秦晰只自顾自地喝酒,玉清和秦翩若不知该如何打破尴尬,此时坐如针毡,只有银迢,倒吃得比方才还开怀了几分。

      “银迢……”秦翩若求助地轻唤银迢。

      银迢瞧了她一眼,伸长手欲夹盘中的鸡腿。哪料夹了两下不成,秦翩若刚要替他夹起便见他颇为恼怒地扔下筷子直接上手抓起:“还真别说,你们府上的厨子这鸡腿做的那是相当不错。”

      “少吃些。”栾华道。

      银迢咬着鸡腿歪头看他道:“嗯?”

      “夜里胃又不舒服可别来找我。”

      银迢默默又抓了个鸡腿。

      栾华摇头笑笑,余光瞥见秦晰,见他正盯着自己便看过去笑道:“你有何不解之惑?”

      秦晰一瞬不瞬地看着栾华,开口道“轮回转世、前世今生。”

      栾华瞧了他片刻,随即慢悠悠地给自己倒酒,岂料酒杯未满,酒壶却空了。

      他轻摇酒壶,确是一滴也出不来后,将那酒壶放在一边,抬手一勾,原本属于姬轻城的那壶酒便落到手中。

      再将酒杯斟满,他慢悠悠地将酒壶放下,端起酒杯,也不急着送入口中,只细致地看那清冽的酒水在杯中摇晃,温润的笑意浮在嘴边,他道:“世人轮回,尝尽悲欢,前世若云烟过眼。神却从不轮回,只有今生。你此问是问前世还是今生?问神祇还是世人?”

      “前世。”凑巧有只萤火流过,秦晰颤了颤长睫,连带着长睫在脸上投射的小片阴影也颤了颤。

      “哦?前世吗?本君可从未有过前世。”栾华笑着,抿了抿酒水。

      “她的前世……”秦晰道,“姬轻城的前世,神君可知晓?”

      听似问句,秦晰坚定的神情却更像是肯定之语。

      “知晓。”

      “她身边,是否有我?”秦晰的手隐在袖中微微握起,眸子愈发深幽。

      错了,真的错了。

      “……”

      栾华沉默,却是默认。

      晚风拂过,细碎的声响梭梭而起,萤火迎风而动,那风却像是投入水潭的石子,在这萤火潭中惊起层层涟漪,也在亭中众人心中拂过阵阵波澜……

      “吧唧……吧唧……”银迢故意发出声响,打破沉静。

      “今日吃了多少?”栾华问道。

      “不多!”银迢油腻腻的嘴撅起,“小爷长身体呢!”

      “哈哈……”栾华伸手朝银迢的脑袋一敲,“你又并非真的垂髫小儿,哪有如此长身体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即便是食物也是有灵气的!”银迢用手臂捂着脑袋不服。

      “食物的灵气微乎及微,你即便连吃数年,吃破肚皮也别想能因此得到一丝灵力增长。”栾华倒是真被银迢逗笑,眸中俱是轻快。

      “切,就许你吃酒解愁不许我吃肉解馋了?”

      “本君何时借酒消愁?”

      “刚才那不是?”

      “桃花酒许久未喝,本君不过是贪杯罢了!”栾华笑得更为无奈。

      “是是是,您是主子,您说的都对!”银迢撇着嘴。

      “真不知你与本君,谁才是主子。”

      两人言语间倒是让席间气氛缓和不少。此时翩若也敢开口道:“神……神君。”

      栾华看过去。

      “您见多识广,可是知晓翩若的前世?”

      “你……”栾华打量一番,一只手拖住下巴,少见地思量了一番才道,“算是知晓吧。”

      “那翩若的前世……”秦翩若脸颊绯红,话未落便飞速低头,娇羞地瞥了瞥秦晰。

      “你向来擅舞,与他,应当是相熟的。”

      秦翩若的脸颊瞬间红透,只把头埋得低低的,嘴上还要否认着:“翩若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吧,不差的。”银迢总算扔下鸡腿骨,头也不抬地扔了这么一句,他把手悬在空中,看着手上的油腻,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秦翩若红着脸递上帕子:“若不介意,便用这个擦手吧。”

      “不介意不介意。”银迢接过,毫不客气地将手上的油腻抹在帕子上,那玫红的帕子瞬间染上油污。

      银迢斜眼看了看秦翩若,她分明平日里总穿着淡蓝如冰的衣裙,用的帕子却都是这样鲜艳的颜色。银迢转了转眼珠子,不以为意地将帕子扔回给她。

      “天色不早,本君先回去了。”栾华笑着起身。

      众人起身行礼相送,银迢也跟着栾华走下亭子。

      萤火弥漫,那帕子并未将银迢的手擦干净,此时银迢还将两只肉手悬在空中,不欲污染自己洁白的衣袍却大有往身侧那在夜风中翩飞的青袍上蹭的趋势。

      秦晰听到未走远的栾华低怒:“离本君远点!”

      “夜深露珠,早些歇息。”秦晰对秦翩若道。

      “晰哥哥不走吗?今日最累的应该是你才是,这儿交给小厮们收拾便好。”

      “你先回去吧。”

      秦翩若还想挣扎,却见秦晰已自行踱步到栏杆处,她微微黯然,乖乖施了一礼,在翠依的搀扶下走下亭子。

      圆月躲在薄纱般的流云之中,朦胧的月光洒下,萤火攒动。

      秦晰玄袍如墨,原本隐在黑夜之中不易被人察觉,可偏偏腰间挂坠在月色下总微浮柔光。

      那挂坠初看是玉,一触却冰凉彻骨,细看浑身冒着细微白雾,俨然是块玄冰之佩!

      秦晰修长的指节微微摩挲着冰佩,目光却似迷失在夜色之中。

      听起来或许不可思议,可他确是生来便知他此生宿命。

      宿命,这个许多人终此一生都不一定能探寻到的事物,他从出生那一刻便知。

      不知该喜还是悲。

      他的宿命告诉他,他将终此一生寻找那人,那位自出生起便萦绕梦中却始终看不真切的女子——梦中那人总身着冰蓝衣裙,戴着简单而不失精致的发饰,有时甚至任青丝披散,如瀑飞泻……那梦中无数次的相遇,白雾弥漫间却让他只记住了这些,以及……左手掌心那枚状似桃花的朱砂痣……

      许是某位仙家鬼君在他轮回之时作了祟,叫他时时刻刻记着那梦。这种命定的滋味,他可不喜欢。

      被那梦催着,他也不急着去寻那人,有时甚至觉得永不相见才是最好,他倒要看看宿命要奈他何!但他还是遇见她了——他曾经那样确信,五年之前,他救下的女孩,便是要寻找的少女,就是冥冥之中天命所指,可如今……

      呵,果然不该轻信天命。

      鼻尖似乎还残留方才姬轻城喷洒而来的酒气,那精致的脸庞在在眼中放大,与梦中女子重叠,那时他才惊觉,梦中那女子拥有的一双宛若苍穹之目的眼睛可不正和眼前的姬轻城一模一样吗?

      这回,他该如何?

      姬轻城那不知好歹的“小晰晰”犹在耳边,他竟仿佛听到了两重声音,一声来那初识的姬轻城,还有一声,却更像是来自梦里,来自那遥远的虚空……

      不过这姬轻城倒是有趣,左右自己是位闲散王爷,手头无事,如今身子骨也算健朗,不必整日窝在府中。东海之行,他倒要看看,这所谓宿命,究竟是何安排。

      灯火熄去,暖蓁亭恢复平静。萤火暂歇,在天际吐白之前纷纷隐去。

      姬轻城死鱼一般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发愣,半分不想动弹。

      丢脸!太丢脸了!昨夜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偏是不漏一丝细节地在脑中循环播放……

      这可如何是好!

      她该如何开口承认昨夜那酒后的模样足有□□成才是真实的她?每日憋着将自己装成那清冷女子,她本早已游刃有余,谁料这酒后劲竟如此之大!

      若将一切责任推给耍酒疯……不,姬轻城深深叹了口气,即便是耍酒疯也着实给自己落了个酒品差的坏名声……总而言之,无论如何,自己原本清霜似的模样是再树立不起了……

      干脆就让她烂在屋内,永不出门得了……

      姬轻城一把将锦被提起,盖住脑袋,双脚赌气般乱踢,倒腾了好一阵子才将脑袋钻出,倒不如假意断片,当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得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姬轻城眼前一亮,赶忙起身穿衣,抬头眯眼瞧见门栓未上,微微思量,悄声走过去将门栓上。

      还是晚点见人吧……

      昨晚睡得着实不安分,此时青丝乱得不成样,她凑近镜子抓了抓乌发,无奈地拿起桌上的木梳梳理长发。

      手上有条不紊,姬轻城心绪飘忽,自己习惯清冷示人是何时开始的呢?哦,是了,自小便是。她一人独处时日长,话自然便少,再加上与生人说话时总下意识地冷着语气,如此养成习惯,要她大庭广众似翩若那般随心欢笑,她倒别扭极了。

      若此等态势只是阿湑见到倒没什么,她回忆暖蓁亭上一众的人,再加上服侍的小厮侍女……心中苦不堪言……

      这大概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轻城?”门外有人叫唤。

      姬轻城一僵,怎么办?怎么办?虽是想好咬定忘却一切,可真正要见人时她还是慌了。

      “我进来了?”有人推门,那门栓被生生推断。

      姬轻城一怔,太劣质了吧!什么门栓,还不如不栓!

      “哟,醒着啊!”梅湑三两步进屋坐下。

      姬轻城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往她身后瞧去,空无一人,呼,还好,只有阿湑。

      “我说你什么好!啧啧啧!”梅湑抓起桌上的橘子开始剥皮。

      “……”姬轻城披散着头发走过去,默默坐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我梅湑养大的孩子,居然是个那么简单的问题都要憋那么久的家伙,这传出去,老娘怎么混!”

      姬轻城怔了怔,说的是这事儿?

      哦!或许一众人中只有自己对昨夜的举动耿耿于怀?她略略升起一丝期待,这么说自己今后还可以继续保持形象了?

      “来来来,还有什么问题全说出来,免得再憋着。”梅湑将果肉塞进嘴里,“我告诉你,你这瞎憋的病迟早得治!”

      “没了……”姬轻城微微笑着。

      还是这样说话的阿湑她更习惯些!

      “行,那就昨晚说的那个问题,老娘好好回答你!什么问题来着……嘶……真酸!”梅湑后知后觉地将橘子扔开,重新挑了一个边剥边道,“姬轻城这个名字是吧……哦对了,你的母亲是魔族长公主姬罂夙,这你是知道的吧?”

      姬轻城点头。

      阿湑向来不避讳提起她的母亲,她与母亲是生死之交,因此母亲才会将她交托与她抚养。

      “阿夙怀你那年啊……嗯……”梅湑顿了顿,“天魔大战你知道吗?”

      “知道。”也不过大概二十年前的事情,阿湑偶尔倒是提起过。

      “你母亲啊,是天魔大战中魔界的首席女将军,后来有了你,就避到天虞山上养胎,那可是我的老巢!”

      “老娘的天虞山原本可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那年天虞山的花开的也格外好。阿夙怀着你时就天天念叨。说什么她最喜欢屋外开的最好的那一株梅花。以后她的孩子,就叫轻城。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梅湑蹙着眉回忆,忽然将眉舒展开来,“哦对了,她说希望你可以像那株梅花一样,傲立风中,轻笑红尘。所以嘛,姬轻城。”

      轻……城?姬轻城嘴角抽搐。等等……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噗……哈哈哈哈……”梅湑仰头大笑,竟还笑出了几抹泪花,“哈哈哈……老娘屋外种的都是冬梅,那时都已深春,她看到的哪是什么梅花,分明就是桃花!你说她蠢不蠢!哈哈哈……”

      笑着笑着,梅湑神色黯淡下来:“真是全天下最傻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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