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想漫话大系》药箱鬼

6、造物小说家

　　“你，以后有想过要干什么吗？”
　　“我想混日子。”
　　“混日子的话，你也要养活自己啊。”
　　其实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只要随便考个大学，再随便找一个老婆就可以了。
　　“笛子。”我说。
　　“干嘛。”
　　“你呢。”
　　“我想当一个学生。”
　　“留级吗？”
　　“不。”
　　“好像明白一点。”
　　“你看啊。”她随手甩出一颗石子。那石子于是在湖面上蹦跶了好几下，“一周四天课，冬夏只上半天，加起来，也比以后的日子容易。”
　　“是吗。”
　　“我有想过去月球看看，可已经有人去过了。”
　　“那和有没有人去过没关系吧？”
　　“但目标远大未尝是件好事啊。”
　　“我想一边混日子，一边写小说。”
　　“那真是一个远大的目标。”她望天。碧蓝，洁白。
　　我看她，几乎能看出天的感觉来。此刻我又一次无意识的集中了。我感觉到她的某种东西要离开她。我亦感受到她的平静。风把她的头发吹拂起来，她笑；燕子轻轻飞过，她笑；说着不知所谓的事情，她笑。她笑得如面前被石子激起的水一般，笑得如她规整到极致的心律一般，笑得仿佛自己从未存在过一般。
　　“喂。”我说，“确实有点太远大了。但也不是做不到的事吧？”
　　“请务必让我拜读。”她说。

　　可是，每当自己有了不要写出杰作的想法时，就有了要挑战自己的念头，其结果也必然。我把自己的小说发到网上去，可无人问津。
　　我把小说给笛子看。
　　“很棒。”×99
　　妈蛋。

　　买了一瓶墨水，看上去是正品，结果用下来，字迹都是漫开来的，时不时还要断墨。之后也得出了“掺水掺沙”的结论，想把它给扔掉。不过每次都要忘记这件事情。墨水什么的果然写了才有数。
　　我用那种墨水，在本子上，把大纲写了下来。每次凡有这种东西存于我这里的，不是烧了，就是破了，碎了，掉进河里了。大纲一没，小说的走向也不是我能够掌握的了。电脑的键盘时不时的卡住，没有脸去问父母讨钱买键盘。只好一字一句的慢慢写。也有忘记主角名字的时候，老是不提他的名字，居然也会忘记吗？
　　“你啊。”笛子说，“要写别人看得懂的东西，不要只是故弄玄虚。虽然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可不迎合别人的话，即使交了出去，别人看了也不会有什么好评。”
　　“我不在乎啦。”
　　“那你是在为我写吗？”
　　“那我会注意一下的。”我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总之很好笑，“如果是给你的话，我就放不开了。”
　　“你只要这样就可以了，把我的话忘掉吧。只要有小白的味道，就一定会有傻子来看的。”
　　有人来看了。
　　点击量并没有变得宏伟，评论数依旧是零。我认定自己写不出受欢迎的作品，就像是我自己也从不受欢迎一样。知道这一点之后，小说更勤快的更起来，全然不顾后几章完全无人问津的尿性。
　　至少自己对此十分高兴，也不知是在高兴什么。我只有不断的去思考书里的事情，才会冷静下来。不知不觉，自己入了迷。

　　造物主存在吗？
　　我被问过这个问题。
　　我觉得是存在的。
　　只要有除了主观和客观之外的东西，它就是存在的。
　　实际我希望它是不存在的。不过存在或不存在，都是没有关系的。那存在于人类之上的东西究竟有没有意义？不知道。也许那也不是有必要去想的事情。不论怎么做，这些事情与我现在的生活是完全无关的。我只顾自己的小小生活就可以了。
　　每次写作都没有卡住过。
　　只有被迫打断。
　　比如断电啦，卡键盘啦，困啦，懒啦。只要有机会，世上的一切都会阻止我。
　　上课的时候，下课的时候，我都希望能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写下来。不过没有付之行动，忘记的好点子数得清，忘记数的忘记的好点子数不清。

　　我们打水漂。
　　我只能蹦这么几下，就沉下去了。其他人直接蹦到了河对岸。
　　我们考试。
　　我只能考这么几分，就不进步了。其他人随便考过了分数上限。
　　我渴望平凡的生活，而其他人觉得平凡是一种罪过。我刻画平凡的东西，有着几乎不存在的深度，所以没有人看。我会喝酒，会打诨，会胡扯。说出一戳就破的谎，再与梦里的人说不该说的事情。
　　我是人，我不喜欢现在的一切。我不喜欢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不喜欢生病，也不喜欢看电视剧。我也不喜欢吃茄子，不喜欢玩梗。于是我变成了与别人一样不喜欢很多东西的不一样的人。几乎不能融入同学的圈子里，因为我不喜欢他们喜欢的东西，也过不来他们的生活。
　　反正我也没介入过别人的生活嘛。

　　造物主是我们每个人。
　　无意识的地方。说它主观？主观上感知不全，但存在。说它客观？客观上似乎存在，但不清晰。
　　它是玄。
　　我们自己意识不到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无意识思考会带来什么。我想到这个世界之外的空间，也许是我们的思考构成了什么东西。
　　我们可以是造物的人，空想的人，无意识思考的人。不论怎么做，世界已经是这副屌性了，与其弄清自己想什么，还不如想自己的未来来的实际。

　　因此，有无可量数的人讨厌我的思考方式，我的自作多情，我的无病呻吟。
　　我也不喜欢。

　　“你想当一个学生对吗？”
　　“我说过吗？”
　　“那之后你还把石子打到河对岸去了。”
　　“我只是希望能做和学生一样的人而已，要啥有啥还不用担心怎么过活。”
　　“哈。不像你。”
　　“是。”

　　“只是一想到你会变成这样，自己也想试下而已。”
　　“而已？”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