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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苦命的打工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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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怡人的尸体没有被移动,顾清之和叶溪看到她的时候,她还静静地躺在地上,后心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透着嗜血的狰狞。
身下的青砖早已被鲜血染透,泛着耀眼刺目的红色,因为失血过多,方怡人脸色苍白,显得有点瘆人,一双美目死死地瞪着前方。
顾清之进屋后,只匆匆扫了一眼,忙又退了出来,站在门口轻声自语:“背部中刀,熟人啊……”
“为什么说是熟人呢?”叶溪正好在他身旁,听到后很是不解。这扫一眼就知道是熟人干的了?
顾清之微微一笑,不但没将他这个闲杂人等赶出去,还耐心解释道:“方怡人偷偷摸摸来见此人,可见两人关系不简单,她让素梅留在庭院内,想来这人素梅是见过的。
背部中刀,说明她对此人毫无防备,是在离开房间的时候,被人偷袭,一刀毙命。这点从她脸上的神情也可以看出,她没想过对方会下毒手。”
“你的意思是方小姐认识那个船家,且素梅也认识?那简单,让素梅见上一面,认认。”叶溪反应很快,举一反三。船家虽然死了,但尸首还在,容貌未毁,不妨碍认人。
顾清之听得微微一怔,自己怎么没想到这点,于是扭头对刘捕快说道:“带素梅回衙门认下人。”尸首不方便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所以一早就有人带回了顺昌府衙门,交由仵作处理。
刘捕头走后,院内就剩下顾清之和叶溪两人。
顾清之在门口又晃了两圈,忽然转身对叶溪笑道:“你进去搜一下,看她身上有什么东西。”
叶溪瞥了他一眼,不爽道:“为什么是我?你没手啊!”开什么玩笑,让他去摸死人,那多晦气啊!
“这个嘛……”顾清之轻咳两声,虽只见过两面,却仿佛已经很熟悉叶溪的为人,不慌不忙扔出了杀手锏:“付你银子。”方怡人一死,叶溪没了雇主,自然收不到酬劳,他这趟又白干了。
“给多少钱?”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刚还气呼呼的叶溪立马毫无骨气地为了八斗米而折腰。
“替方小姐付你酬劳,如何?”顾清之试探道。想必这个决定方家二小姐也会同意的。
这么好?摸一下而已,又不会死,晦气就晦气吧,回去用柚子叶多洗洗也就没事了。叶溪眼前一亮,爽快地答应了:“成交!”
蹲下身,对着方小姐的尸体念念有词了几句,叶溪鼓起勇气伸手探向她的衣囊。
方怡人随身并没有携带很多东西,只有一方丝巾,一个钱袋,钱袋里有两个银锭,总计五两。叶溪的酬劳正好也是五两,想来这是准备事后支付给他的,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叶溪所言非虚。
顾大人接过钱袋,倒出银两,数都没数,直接扣到叶溪手里,无耻道:“收好,你的酬劳。”
叶溪大吃一惊,瞪向他,结结巴巴道:“这……这可是死人的东西啊!”死人的钱也贪,这狗官还真是百无禁忌。
顾清之回瞪他一眼,振振有词:“这人死了,钱就不是钱了?”
叶溪被他怼得无言以对,怔在一旁。
这根本就是偷换概念嘛!
“你要不要?”顾清之见他婆婆妈妈的,作势要收回银子。
叶溪下意识地抢了回来,咬牙切齿道:“要!”就算对死者不敬,也是这家伙干得,跟他可没关系。
等叶溪收好银两,顾清之喊守在大门外的安逸进来,冲他耳语几句,又掏出官印给他,接着又吩咐门外的其他人先回衙门,案发现场只留下他和叶溪两人。
叶溪见天色不早了,钱也拿到了,就跟顾清之打了一个招呼,准备回家吃饭。
就在叶溪即将跨出院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温和的声音:“你和方家二小姐是如何认识的?”
叶溪回头,见顾清之翘着二郎腿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看似漫不经心地发问,眼中却又透着一丝精明,还以为他忽略了这条线索呢。
叶溪转身走了回去,在他身旁坐下,枝条低垂随风飘曳,叶溪随手抓过一根,揉着泛黄的叶子,道:“几天前,我在郊外的玉佛寺遇到了她们。”
当时,叶溪正在树上小憩,听到远处传来女子尖利而又凄惨的叫声,就抬眼望去,见七八个大男人在追赶两个娇柔女子,眼看她们要落入贼人之手,凶多吉少,叶溪不假思索跳了出来拔刀相助。
对方人数虽多,但叶溪身手还不错,且地处玉佛寺附近,贼人怕庙里的武僧闻声赶来,也不敢恋战,在叶溪手下伤了两人后,就撤了。
叶溪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方家二小姐的救命恩人。至于,方怡人身为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何出门只带一个丫鬟,且还敢离开主干道,步入偏僻之地,他也很好奇。但他还没八卦到问人隐私的地步,万一人家是来这会情郎的,问了岂不是让对方尴尬?
叶溪将她们主仆二人送回玉佛寺后就转身离开了。
不想,刚走没多久,素梅又追了上来,问他愿不愿意跑一趟,替她家小姐捎句话,酬金颇丰。叶溪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手头正紧,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于是就有了三天前的那一幕。
后来,张公子猝死大牢,事情没办成,叶溪的酬劳自然没了下文。正失落着,不料方家二小姐又给了他第二个任务,让他今天跟踪离开小院的人。
虽然不清楚方怡人意欲何为,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叶溪再迟钝,也察觉到这里面充满了蹊跷。
顾清之听完,低头想了一会,又问:“两次任务,都是素梅传达的?方怡人在场吗?”
“她不在场,想来不方便见我吧。”毕竟男女有别,大户人家规矩又多。叶溪至始至终都没怀疑过,素梅会假冒自家小姐之名做这些事,她只是一个丫鬟,哪来那么多的钱,随随便便出五两银子做酬金?
顾清之低头不语,陷入了沉思,叶溪不敢打扰他,正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年久失修的院门被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由人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顾清之见到来人,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指着身旁的石凳,热情招呼道:“方阁老,请坐。”
方阁老?这个满脸皱纹眉头深锁的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方阁老?
因为好奇,叶溪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对方则把他当作了顾清之的长随,斜睨一眼后,直接忽视了。
“顾大人,你所说的方公子现在何处?”方阁老收到口信的时候,他的孙子们恰好全部在家。他知道事有蹊跷,联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没敢迟疑,带着心腹管家,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顾清之遥指东厢房,神色有些凝重,有些话他不好开口,却又不得不说。
方阁老站起身,一步一步颤微微地走进东厢房。一盏茶后,又默默地走了出来,盯着顾清之看了一会,扭头示意管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顾大人,辛苦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只要顾清之收下这个,那就代表他会守口如瓶。
顾清之没有推辞,也没多问,接过信封放入怀中。凭手感,他知道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方阁老出手阔绰,给的封口费不低。
“阁老,如果没有其他事,下官就先行告辞了。”方怡人的身份注定了她的死因不能为人所知,尤其是死在这荒废的院子里,一旦流传出去,必定流言四起,方家名声受损。所以,他下了封口令,又暗中通知了方阁老,将这个烫手山芋扔了出去。
显然方阁老对他的安排很是满意,两人心照不宣,此事就此揭过。
叶溪跟着顾清之出了大门,墙角停着一辆马车,车夫见顾清之出来,忙迎了上来,唤道:“少爷。”
顾清之点点头,走向马车,掀起竹帘,回头冲叶溪笑了笑,问道:“你住哪?”
“城东。”
“哦,顺路,送你一程吧。”不知道是不是收了封口费,顾大人心情很好,邀请道。
忙了一整天,叶溪也累了,随便客气两句,就跳上了马车,见顾清之笑嘻嘻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干脆得寸进尺,厚着脸皮开口道:“大人,回去的时候能在前面的米店停一下吗?我买点米面。”
顾清之点点头答应了,好人做到底嘛。
可停下来以后,顾清之就后悔了,这哪是买点米面?简直是要把米店搬空啊!
望着堆至头顶的米面,被挤到一角苟延残喘的顾大人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家有多少人啊,这么能吃。”这些米面足够三口之家吃一整年的。
“我数数哦。”叶溪扳着手指,认真数道:“五……十……十五……一共三十三个。”
三十三个?大户人家嘛!咦?不对,这家伙明明说过他刚来京城不久,难道他是带着这么多人来的?可自己管着京城的户籍路引,没看到有这么一大家子迁入京城啊。
顾清之正想问个明白,叶溪已让车夫停了下来,跳下马车,大声喊道:“小三子,喊大家过来搬东西。”
顾清之下车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到了善德堂,这里住着东城片区的孤儿,如果没记错的话,确实有三十来个孩子在这里。
叶溪一声令下,几个大孩子鱼贯而出,井然有序地将米面搬入屋内,他的身边则围着十来个小屁孩,揪着他的衣服不放,撒娇乱嚷。
“乖啦,排队的有糖吃。”叶溪不知何时买了一大包的松子糖用来骗小孩,等他一人一颗发完,发现手里还剩一颗,就顺手递给了顾清之,笑道:“大人,你也辛苦了,请你吃糖。”
顾大人哭笑不得地接过松子糖,吃不也是,扔也不是,再看始作俑者,拍拍手,扛着一袋大米,领着孩子们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