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而退》闲情逸之

36、开到荼蘼花事了

　　身穿银白色梅花纹罩衣的女子缓步走来，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风姿卓越，举世无双。
　　“问我什么？”刘夫人嫣然一笑，举手抬足间满是说不尽的妩媚风情，让人看得心神荡漾，难以自己。
　　叶溪很识趣，找了个借口，自觉消失。

　　顾清之收起那一瞬间的失神，轻声问道：“你为何要回来？为何又嫁给了何其华？”
　　刘夫人掩嘴而笑，似乎他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
　　“既然你给了我另外一个身份，那我为何不能回来呢？京城容不下柳绎心，却无人认识刘绎心，即使这两个名字如此的相似，不是吗？
　　五年过去了，谁还记得被人陷害无辜冤死的柳大人呢？更何况是他那待字闺中从不见外人的小女儿。
　　没人认识我，那我嫁给谁都可以，只要他待我好就行。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不正是大人你对我的期望吗？”
　　顾清之一时语噎，顿了顿，又道：“若你真是想好好过日子，那为何嫁给他之后，何府接二连三的出事呢？”
　　柳绎心笑意盈盈地走到他身旁，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想让我幸福的人是你。待我找到幸福，你不祝福也就罢了，还把我说得跟妲己妹喜似的，专门祸害人来着。”柳绎心轻轻折了一支海棠，随手把玩着，粉色花瓣被她一片片揪下，随风飘舞。

　　顾清之蹙了蹙眉，还欲再问，柳绎心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若想问我那晚有没有去杀人，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没有！那晚我送何其华回房后，就跟二嫂去了佛堂念经，直到天明才回。佛堂里可不止我们两个，还有很多下人，你尽管去查，我可收买不了那么多人。”
　　“至于何玉婧的死，那跟我就更没关系了。那日我在湖心小亭弹琴，你也是证人之一。” 柳绎心笑得有点张扬有点得意，似乎早就知道顾清之想要问什么。

　　“绎心，”顾清之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凭你的聪明，想要做什么事情，并不用亲自动手的。”
　　“什么意思？你这是摆明了不相信我，一定要把事情栽我身上啰？”柳绎心扬眉，丝毫不肯示弱。
　　“绎心，我找你出来，并不是要跟你吵架的。”眼前之人再也不是五年前那懵懂善良的少女，顾清之只觉得眉心跳得厉害，尽量放缓语气，使自己平心静气。
　　“那你找我出来干嘛？叙旧吗？” 柳绎心忽然上前一步，依偎在他身旁，抬头望着他，双瞳剪水，吐气如兰，娇媚地笑着。
　　顾清之被她逼得后退两步，保持了一定距离，这才无奈道：“我是来劝你收手的，回头是岸！要知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行了，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 柳绎心俏脸一板，不耐烦地打断他，转身离去的同时愤愤然道：“五年前，你没有跟我走。如今再见，就该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绎心，”顾清之喊住她，还想再劝说。
　　柳绎心回眸一笑，眼中却全无笑意，幽幽道：“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你当年即选择留下，如今又何必再牵挂我呢。”

　　顾清之望着绝然离去的她，呆立半晌。
　　她是有多恨他，才没发现，此处正是五年前他偷偷埋葬她父亲尸骨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顾清之一言不发，心情明显很低落。
　　叶溪思来想去，考虑到日后还要继续跟着他混饭吃，这样下去，会被他的萎靡不振弄得消化不良的，于是鼓起勇气大胆进言：“大人，你何苦折磨自己呢？喜欢她就明说嘛！事情说开了，若彼此还有情，想要再续前缘，大不了私奔嘛，多大点事。这天大地大的，还怕没个去处。”
　　顾清之在前面走得好好的，忽闻她的惊世骇言，惊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滑下山，回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她余情未了？”
　　叶溪见他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斜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你若对她没意思，那为何见她嫁人这么生气呢？”
　　“我生气了吗？”顾清之讶然。
　　“生气了啊，一脸的老子我不开心！”叶溪直言不讳。
　　顾清之微微一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叶溪莫名其妙。

　　“我生气不是因为她嫁人了，而是因为她嫁人的目的不纯。我希望她得到幸福，但不想看到她因为复仇而牺牲自己。因为，那不值得！”
　　“啊？”没想到顾清之是因为这个才黑脸的。
　　“啊什么啊？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呀！”顾清之拍拍她脑袋，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她倒是真敢出主意，居然教唆自己跟朝廷大员的妻子私奔，好大的胆子，真是无法无天。
　　“哦，我这不是看你闷闷不乐，想开解开解你嘛。”叶溪知道自己会错意，有点不好意思，谄媚地笑道。
　　顾清之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眼前的这个家伙，天真烂漫却又心思敏锐，行事不拘礼法，天马行空且胆大妄为。这性子对她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小叶，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事说开了都能解决的。有些事，说了反而适得其反。”譬如，绎心若是知道自己从未对她有过男女之情，还会有所顾忌吗？说不定会陷入绝望，做出更为疯狂的事来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她愿意，自会向你敞开心扉，不必强求。”顾清之直直地看着叶溪，意味深长道。

　　心中有鬼，自然心虚，叶溪开启装傻模式，呵呵傻笑，顾清之看在眼里，强忍笑意，岔开话题：“走，我们去花溪涧逛逛，那里满是盛开的海棠，比山上美多了。”
　　“啊？又看海棠，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吃海棠糕呢！”说起吃的，叶溪都饿了。
　　“海棠糕？嗯，这个提议不错。”
　　两人愉快地达成一致，优哉游哉地下了山。